孙天洋·卡拉并不OK

“啊，给我一个下午茶套餐。”凯昉心虚，马上给出自己以前的例牌餐点。

“对不起，我们没有这个套餐，或者您先看看餐牌，若有了决定，再按铃，会有人来替您下单的。”她甜甜一笑，轻轻一转身，退出了房。

呆了一下，凯昉才如梦初醒，啊，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多少年过去了，连餐牌换了也是应当的吧。如果自己年轻十岁，或许还配得上她。如今在她眼中，自己就是个即将迈入中年的准大叔呱。

一个人的唱K时光并没持续很久，他又投入一份新的工作了。尽管同事们偶尔也会相约唱K，但K房里的气氛，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凯昉记得以前读大学时，和一班同校的男男女女，大家的青春都是发亮得彼此都会刺伤对方似的，争麦争得不亦乐乎，男生合唱时对着女生大声唱爱，女生合唱时对着男生摇头拒绝；大家仿佛在歌声里宣泄野蛮生长的情感，直到长夜漫漫，最后一首歌落幕，不舍地离去。时间也一去不回。人一旦散了，再聚亦难。

“唉……”凯昉想点一首“我安好”，用歌声自我慰聊一番。但他把张泽的歌单上上下下看了十遍，不相信自己为什么找不到这首歌。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那俏丽女侍应又出现了。凯昉按了铃，以为会是别人，没想到还是她。“嗯，我想点一份西餐套餐，饮料要可乐，另外，这个系统……”

“您是想点歌对吧？找不到您要的歌？”她迅速地下了单，然后拿起遥控器。

“是呀，我想点张泽的我安好。找来找去找不到。不可能啊。这首歌很出名一下的。”

“喔，我安好，是的。你可以用三字歌名来搜索，但这比较慢；另外你先跳出来，去歌手搜“张觉隆”，然后……看，就在这里，我安好。”

“是呀！发布这首歌时，张泽使用了本名张觉隆。”凯昉猛拍脑袋。

“不必谢哦，有任何询问或服务要求，按铃找晓铃，就可以啦！”那女侍应又翩然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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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昉就是这样认识了晓铃。他每次上去唱一个人的卡拉OK，一定预订晓铃服务的房间号；每一次遇见晓铃，都装成偶然的巧遇。两人好象互有默契似的，都不点破，而持续彼此相识又不进一步的暧昧情谊。

凯昉一直想鼓起勇气突破这一层关系。他甚至在心中都构想好情景。

“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凌晨3时。”

“啊，那你什么时候上班？”

“傍晚6时啊。怎么，你想约我？我一般都睡到很晚，工作天不想干别的。”

“那么，你周休几时啊？”

“嗯嘿嘿，哪一天你来时，看不到我，就是我休息啦。”

那一天终于来临。凯昉国外出差回来，又到卡拉OK去，但预想中的情节却走了调。店门口的招牌已卸下，贴着一张歇业通告。凯昉伫立好久好久，一阵怅惘；当初为什么就不早跟晓铃加个微信呢？如今连她姓什么也不知道，就此错失在人海中。

他离开前，往里头深不见底的黑暗望去，暗忖：卡拉并不总是OK呀，卡拉如此，人生亦如此。从此他再没有一个人去唱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