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去世後,家人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個墨綠色的帆布書包。書包用一層塑料袋包裹,就藏在衣櫃的底層抽屜裡,衣物疊在其上,若不仔細翻查,恐怕不易看見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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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你上小學時用過的帆布書包嗎?”姑姑芳鈴喊了傑的名字:“你阿公就是一個喜歡收藏東西的人,連舊毛巾用得稀薄穿洞了都捨不得丟,快看這書包裡有些什麼?哎喲,只有這些玩意兒?”
“找到什麼?”二叔勝和三叔海在客廳裡整理著他們父親留下的金銀首飾以及房產地契,聽到他們這裡的動靜,雙雙抬起頭問道。
“都是一些孩子的東西,嘖,還有一堆老鼠屎。”芳鈴苦笑。
傑默默接過那帆布書包。裡面的東西可多了,都是阿公為他珍藏的回憶:一沓他和阿公往返的書信、舊照片、傑小學和中學的成績單、還有一冊他專用來塗鴉的本子,這些不顯眼的身外物,每一件都有它們自己的故事。傑邊看邊感觸阿公這一輩子刻苦耐勞地獨力供他完成博士學位,沒有阿公,傑也沒有今天的成就。
“沒用的東西就丟掉,懂嗎?”姑姑對他說:“或者給回收中心,總之把一切都清空,免得睹物傷情啊。”她說完徑自走向客廳和兩位叔叔商議著什麼。
老人家生前謹小慎微地守著一份公務員工作,原以為退休後可以安享晚年,豈料一場意外毀天倫,老伴和傑的父母在一次的出遊途中遭死神攔路,遺下5歲的孫兒傑。宏二話不說地負擔起了傑的養育。
從那天起,宏不管兒女的反對,在住宅附近的食肆頂了一個攤位賣雞飯。他每天起早貪黑地,從準備食材到親自烹製,對年近70的老年人來說是相當吃力的工作。即使當天的他多麼疲累,也不會忘記督促傑的課業。
傑品學兼優,他放學後都會到檔口幫忙,也不見他怎樣溫習功課,可是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讓阿公感到欣慰。
印象中,阿公鮮少發脾氣,那一次,是傑中五畢業後打算出來找一份工,阿公大力阻止。
“你是擔心錢不夠,還是真的不想讀書了?”阿公大聲地問他。
“我想當一名建築師。”傑望著阿公期盼的眼神,想了很久,終於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想望。
“好,阿公供你出國完成博士學位為止。”阿公不假思索的說。
傑為了減輕阿公的負擔,他半工半讀,考獲國外的獎學金。離鄉背井在國外深造的那些年,他幾乎每個星期都會收到阿公寄來的家書,信中不只叮囑他多照顧身體,也頻頻關心他的起居飲食,卻從不過問他的學業,傑知道這是阿公對自己的信心,傑在回信時會不時地向阿公報告自己的課業進展,他要讓阿公知道,自己潔身自愛,沒有辜負阿公的栽培。
十年寒窗,終於學成歸來,卻面對阿公驟然離世的噩耗。
傑悲慟不已。當他重返這昔日的家園,觸目皆是阿公遺留的生活剪影,一畦的菜園,結果的木瓜樹被松鼠啃食,滿樹的辣椒無人採摘。阿公的臥室角落堆滿了舊報紙和紙皮箱。
兩位叔叔見了不禁皺眉,捂著鼻子。
“老爸年紀一大把了,還囤積那麼多廢紙來換取微薄的生活費。”二叔搖搖頭說。
“對咯,這輩子沒享過一天的清福。”三叔附和著說。
傑聽出這些弦外之音,他沒有懊惱長輩對自己的“嫌棄”。
“大家各有各的難處。你兩位叔叔在外地生活不易,姑姑做幫傭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們其實都在怪我把最好的都給了你,但他們不明白,手背和手心也是肉。”他記得阿公說過。
宏平時克勤克儉,即使在困窘時也不曾變賣老伴存下的首飾,所以給3名子女留下了3枚金戒指、3對玉手鐲、兩對金耳環,以及一隻古董腕錶,由3人平分。而這棟祖屋,則歸嫡孫杰。
“阿公最疼的人是你。” 姑姑笑著對他說。
傑沒有否認,他把帆布書包緊緊攬在了懷裡,彷彿也把阿公的愛深深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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