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玲·窗

“這裡入夜後會變得不一樣，你把那些出現的景象當成幻覺，像你朋友說的，它們都是創作的養分，還有，記得不要移動窗臺上的小盆栽，也不必澆水。”翰臨走前不忘提醒霏。

翰走後，霏仔細打量起這幢建於上個世紀的老房子，它經過一番修繕，保留著之前的格局，尤其那扇無論是採光還是通風都良好的窗，是這房子的魅力所在。而霏隻身一人住進這遠離城市塵囂的度假屋，就為了寫一部嚴謹的魔幻小說。

她是從畫家朋友菡那裡得知有這麼一個寧靜神秘的所在。據菡形容，這窗似乎具有無窮的想象空間，是創作不可或缺的“工具”。

“當我在這窗前把一幅畫了將近大半年仍不滿意一的風景畫完成時，我發現畫風明顯改變，這不是我自誇，連畫商們也認同的，他們還說我為畫壇創新局面。”

菡說得興高采烈，並向她展示自己在窗前的自拍照。當時，眼尖的霏就發現照片中的菡的身體雖然擋住了大部分的窗，那扇窗玻璃卻倒影出菡的背影是一個佝僂瘦削的身影，完全不似體態豐腴的菡。

霏沒有告訴菡她的發現。她心底湧起一把聲音：這不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小說場景嗎？

夜晚悄然降臨。霏坐在書桌前攤開了一疊草稿。裡頭是一些密密麻麻經過修改的字句和詞語，她習慣手寫，然後才把定稿輸入筆電裡，雖然頗費功夫，她甘之如飴。斟字酌句時，她慣性地抬頭望一眼窗外，並無任何異象，除了入夜後，窗外那些高大、枝椏尖削的樹木變成幢幢陰影，有點嚇人外，四周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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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過了約兩個多月，霏日夜不停的寫，那些盤旋腦海裡的奇思妙想猶如一股活泉水，不斷湧現。怪的是，只要她離開那扇窗，片刻間，她的腦袋就呈現空白，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剛剛寫過了什麼。

一個夜晚，她如常地寫稿，手中的筆飛快地在草稿上書寫，那奔騰不息的創作能量已使她失眠了好幾個晚上，她必須趁體力未耗盡前，把內在的感覺都付諸文字，就在剎那間，一個念頭閃過，這到底是誰的文字？

霏停住了，筆尖凝止在紙上不動。她茫然抬頭，目光接觸到窗扇的倒影，一個高瘦的女人背影，穿著她的衣服，正在伏案疾書。

女人披散著一頭濃密的黑長髮，忽然，她也停住寫字的動作，並緩緩轉過半邊臉。霏未來得及喊叫出聲，那影子已像煙霧似漸次消散不見。

霏告訴自己那就是幻覺。那疊草稿已謄清完畢，她整個人虛脫不已，距離“出關”的日子只剩三天。她發覺這些日子來，自己不僅與世隔絕，連屋主翰也不曾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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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否遵照我的吩咐？”搬走的那一天，翰劈頭的第一句讓霏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臺的一排盆栽，她的頭皮又開始發麻了。

那些綠意盎然的盆栽，在缺水的環境下不只長得茁壯，抽長的藤曼已懸垂至書桌邊沿，像伸出的爪，充滿詭異氣息。

那天后，每當有人問起霏的創意點子時，窗的影子就彈跳在她的腦海。

“相信自己的努力吧，不要追求那些飄渺虛幻的靈感了。”她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