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习惯人行道与斑马线的城市生活,我是忽略了世界上的其他地方。高山、沙漠、冰川、草原、森林等,在旅游公司包装下看起来美丽、原始而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我只当作旅游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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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栋表示要到那个地方生活时,开始时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后来他说了几次,我不耐烦起来。
“你神经病呀!那种地方哪有发展机会?”
我跟他理性分析,与他分享未来人生计划……他听不进去。吵过几次以后,我干脆疏远他,就连他走时,我也没有送行。他走了以后,简直就是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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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以后,我再次听到杨家栋的消息。
“我见到杨家栋了。”一位朋友旅行回来对我说。
谁?失联三年之久,这个名字早从我的记忆里消失。
朋友递来一张照片,那是一张群体照片。我找了好久,才认出他瘦削而忧郁的脸。清一色是高原红的集体合影,全是黝黑脸,朋友没有刻意点出来的话,简直不能识别。
“我们谈到你。对了,他还给你专门写了一封信。”朋友说。
打开信件,我看到随意搭配、拙劣而粗蛮的字,与我记忆中的字迹搭不上线。我是怀疑封信的真实性,但是,朋友没有理由骗我,而且,字与人一样都会有变化,或者,这就是所谓的返朴归真吧!
整封信件都用来描写当地一种叫做云阵的自然景观,形容云阵在天空中巡游时的变化。
他强调,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云,但是,云阵是别处看不到的。到了信的末尾,话锋一转,嘱咐我五月一定要前往那个地方参加他的葬礼。葬礼?莫名其妙又令人心惊。
“他的状况如何?”我问。
“不是很好。消瘦,干巴巴的,不知道是缺氧、患病还是营养不足。”朋友说。
“你们还谈了什么?”我问。
“谈了很多。”朋友说:“但是,零零碎碎的,没有聚焦,也没有焦点。你会赴约吧?”
当时我不能确定,也就没有肯定答案。最后只跟朋友拿了杨家栋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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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二月、三月……到了四月尾到五月初突然有一段空档,我联系杨家栋,但是,手机是空号。
“既然有时间,不如你亲自去一趟。那个地方人不多,好找。”我联系朋友时,他向我提出建议。
有钱并且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就是在世界上最偏远的地方,相信不是挑战。不过,我还是决定低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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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的西北边地仍然是雪泥荒漠。先是乘坐飞机,飞机去不了,再转乘火车,火车把我扔在几乎已经是世界尽头的铁路小站。下车后,我乘坐长途大巴,大巴又把我扔在几座泥坯房和漫天风沙中。不过,离目的地还十分遥远。
“隔着山,隔着沼泽,隔着无边无际的开阔地。单调、寂寞,无所事事。没有机会,有机会的话,我肯定离开。”陪伴我的导游小弟说。
“长河落日在这儿,百分百彰显出古典的壮丽磅礴之势。”我想起杨家栋在信里强调。
在经停的小旅馆,我是看到西部黄昏的景色,也看见了云。一朵云从胡杨树林轻盈地浮升,顿了一顿,又继续浮升,色彩先是雪白,稍后泛出金黄,最后变成橙红色。接着看见另一朵云,嵌缀在之前的云朵边缘,恍惚之中,两朵云仿佛云合而为一。合一的云朵没有保持静态,而是一边浮动一边变形。接着,又看到第三朵、第四朵、第五朵云等,纷纷集结再合为一朵。这究竟是什么逻辑?
但是,我更关心的是杨家栋强调的他的葬礼。
隔天再死赶活赶,我终于赶到了。杨家栋瘫在床上,他的配偶守在床边。
“你终于来了。”他说:“这里流行天葬。只希望你可以见证。”
他说他想做风中那朵雨做的云,短暂而虚幻。典型的杨家栋,任性又被文明社会宠坏的男人。
“人生这一辈子,”他总结说:“难得任性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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