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洁盈 · 长堤倦意

迟到，原来马新第二通道又发生车祸，死者是一对刚新婚的越堤族夫妇，两人当场死亡，导致交通堵塞近3个小时。

听着安哥的唠叨，我又打了哈欠，一旁的阿姨问我要不要买个咖啡提提神。

“公司有免费的速溶咖啡，不用浪费钱打包。”我摇了摇头。

同事约好在下班后聚会唱K，我来新加坡就是为了赚钱，能省则省。

我必须争分夺秒回家，与拥堵的交通赛跑。

我经过克兰芝地铁站，巴士人满为患，越堤族忙了一天，双眼无神，四肢无力；有的倒头就睡，有的或许是上班遇到糟心事，争先恐后地挤上巴士，什么礼让三先都抛在脑后了。无论老年人或年轻人，疲惫的表情挂在脸上，仿佛每个人都被一叠叠新币榨干了。

朋友慢悠悠地在地铁站徘徊，他曾诉苦新加坡的房租又涨价了，不想浪费时间往返两地，干脆退掉房租，地铁站的等候椅便是他的家。早上醒来跑去公厕洗漱，在地铁站草草解决一餐后越堤工作。

我曾问他，以后被执法单位抓到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不想省钱被催房租了。”他没有半点犹豫说。

夜幕降临，下班高峰的新柔长堤总是水泄不通，一排排的轿车开着前照灯，照亮整片柔佛海峡。新加坡是一个不夜城，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却没有一座组屋属于我。

我打了个哈欠，骑着摩托车，新加坡的夜景渐行渐远，这个充满繁荣的城市仿佛将我无情抛弃。

往返长堤多年，感受到的只有手指尖的热风。

回到家，我赶紧洗澡，吃着放凉的晚餐。

“为什么不用微波炉把饭弄热？”妈妈无奈问我。

“弄不弄热味道都一样。”我漫不经心回答。

我将家用交给妈妈，似乎这是让她闭嘴的通行证。妈妈拿我没办法，叮咛我不要为了赚钱把自己逼得太紧。

如果不是为了赚快钱，我还需要越过长堤谋生吗？

打开手机一看，晚上9时30分，原来今天是SPM成绩放榜日。

我似乎无意间错过好多东西。或许是太疲惫，我竟一时想不起中学毕业是哪一年。每天匆匆忙忙的早出晚归，日复一日却不知道在

忙什么。当我躺下来休息时，一年又这么过去了。

倘若我留在柔佛工作，时光是不是不会悄无声息地流逝？

我还要越堤多少年？我还要赚多少新币，才能和爸妈好好地坐下来吃一顿饭？

X X X X X X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晚不知道在乱想什么，结果失眠。

越堤族在兀兰关卡排起长龙，一动不动，让我提不起兴致。一个快退休的越堤族骑着老旧的摩托车，他用力踩下脚踏杆，排气管涌出滚滚浓烟。

我挥手避开刺鼻的味道，抬头望去，清晨的天空泛起柔和的淡蓝色，几缕白云静静地飘走。一阵微风吹来，晨露的凉意环绕在我身边。

恍然之间，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 

下一秒，我的思绪突然被夺走，一股剧烈的疼痛袭卷而来，四肢动弹不得，额头频频流血，然后陷入无尽的黑暗。

昏迷前的最后一刹那，我意识自己好久没有看见如此蔚蓝的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