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倪 · 披著人皮不一定是人

“你有這膽量把我椅子換掉？！你好歹也搞清楚狀況。” 他不屑哼笑一聲。

“先暫停別說了。”老李神情嚴肅，眉頭緊鎖湊近我輕聲說。

老李又為我操心了。

“丟掉這張椅子對公司裡每個人都有好處。”我眼睛裡燃燒著年終花紅的強烈慾望，不顧一切豁出去了。

“小妹露出狐狸尾巴了。”老張臉上浮現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她瘦得只剩皮包骨，連腦袋也縮水了，肯定是減肥過度。”金絲眼鏡男人口吻居高臨下，以睥睨之態對我評頭論足。

“現在年輕人都是一個樣，眼睛長在額頭上，說話不分輕重。”瞬間會議室裡傳來窸窸窣窣譏笑聲。

他們一人一嘴，噴出的唾液殺人於無形，足以把我送進梅花棺裡。

“你少廢話！叫你做公司財務預算，卻吊出你那獅子胃口。那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的椅子也換了！你連我都敢詛咒，還有什麼是你幹不出來。”此時老闆一掌拍打在桌上呼出血腥氣息，眼睛冒出紅色火焰把我給吞噬。

唉，老闆果然對那句話耿耿於懷。早知道不聽老李胡說，當時應該立刻向老闆解釋才對。

老張狡詐睨了我兩眼，薄唇油亮油亮想必吐出的話也美滋滋溜進老闆耳裡。

我精疲力竭拖著塑料椅子回到自己的座位。老李義憤填膺地咒罵老張的嘴巴長滿荊棘爛掉，人在做，天在看。我開始厭倦了，但一想起家裡餐桌上的美祿罐壓著的電水費單，銀行賬單在嗚嗚咽咽，我腦袋開始嗡嗡作響。

我對著電腦發呆，電腦屏幕閃了一下，肩膀被拍打了一下，一股電流快速竄過脊背跟後腦，此時氣氛變得有些怪異，一道低沉空靈聲音倏然冒出：Breaka leg，嘻嘻。

我全身發麻，耳邊涼颼颼地，迅即轉身看向老李。他人不在座位上抽屜卻開著裡面還透出白光，我從抽屜裡取出裝著七彩玻璃彈珠的玻璃罐，看得入神，腦海如電光石般閃過前年公司舉辦羽毛球比賽場景。

老李說要加薪就得讓老闆對我留下深刻印象，那句Breaka leg多獨特多有意思的祝福。獨特？

“呸呸呸，死烏鴉嘴，滾開。”老闆鐵青的臉當著眾同事面前對我吆喝；我還沒來得及閃開，他便摔了一跤屁股著地，隨即三顆玻璃彈珠嘀嗒滾到我腳下。

我像人偶般定住了，此時才回神過來，氣自己看不出老李的鬼蜮伎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那張溫和的臉在我腦裡揮之不去，背脊又一陣發涼。

我神情黯然凝視著半空，滿腹狐疑剛才那聲音的來由，不禁左顧右盼，突然一股詭異令人心寒笑聲，桀桀桀桀，縈繞在我耳畔。這笑聲反而沖淡了我的恐懼，相比老李披著人皮腳下沒影子更讓我不寒而慄。

我盯著手中的玻璃彈珠，靈機一閃，緩緩地鬆開手，躲在暗處等著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