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存妄念 · 記憶中的她

他記得曉蘭是個精明能幹的人，經常為工作忙碌奔波，是典型的工作狂。見他不再問，陳妍低下頭，默默呼出了一口氣。

還好爸不記得媽退休了。

X X X X X X

陳妍不久前摔壞了手機，就暫時用曉蘭留下的舊手機。備忘錄裡設了好多條提示，全是關於爸爸的起居日常的。一個個刪除實在太耗費時間，陳妍便沒去管了，任由提示消息日復一日地轟炸手機。

反正那也是最後一點，媽媽曾存在過的痕跡。

媽媽很早就得了阿茲海默症，雖然這病很折磨人，但好在媽媽的症狀不嚴重。陳妍沒想到後來爸爸也患上老人痴呆，獨自照顧兩老實在令她疲憊不堪，何況自己還要工作養家。曉蘭知道她辛苦，於是悄悄在自己的手機裡記下了每日的大小事務。

在換手機之前，陳妍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她只是驚奇，有段時間媽媽的記憶忽然變好了，還能幫她照顧爸爸。

再後來，三減去了一，爸也變得更加沉默了。怕他接受不了，陳妍一直不敢告訴他這件事。那些不堪一擊的謊言，她曾想過要拆穿，可看見爸深信不疑的安心微笑，她又遲疑了。

媽，如果你在就好了……她時常苦笑著想。

X X X X X X

陳生今天起得很早，吃了早餐就無所事事了。相反的，陳妍顯得很忙碌，一直進進出出的。

看他沉默不語的樣子，陳妍便幫他開了電視機，可他還是無精打采。最後一次出門前，陳妍在茶几上的記事簿裡寫了幾句話，提醒陳生無聊的話可以去房間裡看看書。

閱讀是陳生一直以來的愛好，只是這幾年老眼昏花，看字愈發費力，陳妍也不讓他多看書了。陳生看了字，眼睛亮了起來。他站起身，拖著年邁的身體顫顫巍巍地走進房間。

他的目光一邊探尋著書架上的書，不經意間移動到了書桌前。桌上有一部熟悉的手機吸引了他的注意。準確來說，不是手機本身，而是手機殼。在陳生模模糊糊的印象中，好像看過一雙手拿著一架手機，手機殼上就是這個花紋……

那是誰的手，他卻記不得了。

忽然手機震動，“滴滴”兩聲。陳生呆呆地看著發來的消息。

“中午12時：提醒阿生吃飯”

阿生……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叫他阿生。但是吸引他目光的不止這些，還有下面一則新添的提示：

“中午12時：媽忌日—掃墓”

兩行幾乎相悖的文字排在一起，帶來極大的衝擊。陳生的目光停滯了很久，像一尊木然的石像。

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直到手機屏幕逐漸暗下，最後熄屏了。這一下把陳生從思緒里拉回了現實。他呆滯地望向四周，疑惑地放下手機，忘記自己剛剛在幹什麼。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人，沒有聲音，只有熹微晨光打進來，細碎的灰塵在空中漂浮。

哦對，曉蘭呢？他匆匆走出房間，正好遇上外出回來的女兒。

“小妍，曉蘭去哪裡了？”

陳妍手裡握著祭拜用的花束緊了又緊。

“爸……媽出國公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