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 · 捕夢

而這棵大樹，是我的友人。我呼他為‘遠’。他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我的身份的生物。

拋出問題後，我就不再言語。歇息在‘遠’的手臂上，和他一起，靜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

X X X X X X

凌晨2時，我聽到幽咽的聲調。這是任務的聲音。我不假思索地啟動進入任務的按鈕，隨即捲入一個光怪陸離的光影。

我在心裡默默倒數，三，二，一…… 伴隨著這嗚咽的聲音，眼前的映像越來越清晰。

嗯？

眼前的景象讓我不知所措。這是‘遠’總是待著的所在地啊。為什麼……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耳邊接著傳來了一陣又一陣陣規律又刺耳的聲響。

‘遠’要消失在這個世上了。

我看了看‘遠’傷痕累累的身子，以及一旁那些他被截斷的樹幹。隨著電鋸不斷地橫向鋸開‘遠’的主幹，‘遠’越發虛弱了。我看向他，感受到他在無奈地笑。同時，我看到他的眼淚。

我很生氣、憤慨、哀傷。

有別於人類和動物，植物的夢是即將發生的預兆。原因是人類和動物因為能夠行動，可以接受到的訊息相對的多，夢也可能由各種零散的小片段或者畫面組織成起來，因此會發生的幾率較為低下。而植物，能夠接收到訊息……

所以，對人類或者動物，我的職責或許是神的賞賜，但對植物來說，可以算是一種欺瞞。相對於美好的欺瞞，也是一種欺瞞。我也為不少的植物編織過這類型的美夢，期間有被人類摘下果實的母樹，覺得自己的孩子都逝去，而被我美化了這個痛苦，說他們都去旅遊了。

我知道‘遠’的來歷。百年前，他被古人種下。那時他還是一個小樹苗，滿心歡喜地誕生在這個世上。如今長成參天大樹的他，總是落寞卻挺拔地堅守在原地。

看遍世間的無常，身邊從鬧市的庭院變成了寂靜的高速公路旁。

不久的將來，他也要離開了。

我生氣的原因有一大半是因為‘遠’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這件事。應該是今天我問的問題，觸發他一些思想。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私信以為他會夢到把這裡改成高速公路的人類，想撫慰一些他的痛苦。

而今……

是了，‘遠’並不知道我們捕夢精靈有一種禁術，就是能夠扭轉乾坤，不讓這個夢魘的事情照進在未來的現實。然而，既被稱作是禁術，就代表我們是不被允許做這件事情的。做這個事情的代價是，這個捕夢精靈會立即隕滅。

我心裡有了一個打算。飛到‘遠’的跟前，我伸手擁抱他，對他說一聲再見。

念著古老的咒語，我逐漸變得熒光透明。

啊，為了我唯一的友人。

對不起了，這個時空。

可惜的是，在這個時空裡，再也沒有生物會記得我。

因為對‘遠’來說，這個噩夢裡，有個不相識的人救了他，卻不會再想起任何關於我的事情了。這也是代價的其中之一。

而我，並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