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时,我没想到他会哭得那么凶。隔着手机荧幕,除了看着他不停用手擦干眼泪,我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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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没打错字,是他,不是她。
很少男人在我面前哭,至少不会哭得那么厉害,哭到哽咽,所以我有些不习惯。男人和女人流泪的分别是,一个用手背擦,一个用纸巾擦。
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啊?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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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离婚的法律程序已经了如指掌,应该是在谷歌做了一些功课。
“我可以跟你说说我心里的话吗?”
我点头。
他的太太是某大企业的高管,月薪很高,野心很大,很有主见,但脾气也很坏,又有洁癖。
“家里的家务和孩子的大小事由我负责。我老婆不喜欢家里有工人,我比较多时间在家里,所以家务和孩子的东西都是我做。她比较迟下班,下班后也要继续工作,周末也常要开线上会议。”
他情绪还OK,我让他继续说。
“可能是压力的关系,她很容易发脾气。一点小事她看了不爽就会破口大骂。比如说大女儿不小心打破杯子,她就大骂又扭她耳朵。我睡觉前忘了开Alarm,第二天被她发现,会被她骂很多天,而且是很凶那种。我跟她说我是一时大意,我说这里是家,不是公司,她就发很大脾气和摔门,喊到邻居都听得到。我都不知道怎样好……我叫她小声一点,很夜了,结果她越喊越大声。”
他的表情越来越沉重,我看了有点心酸。
“她还打我,拿拖把打我,有时在孩子面前甩我巴掌。我什么尊严都没有了。我被她打到现在做什么都没有信心,很怕犯错。太迟煮饭会被骂,扫地不干净会被骂,孩子被怀疑确诊也会被骂……”
“我很怕她……” 这句话后,泪腺完全决堤,他也不强忍了,直接让这几年压抑的情绪狂泻出来,哭得像个三岁小孩。
长大后,我们都忘了怎么哭。
“她也很讨厌我妈妈。我妈妈拿煮好的食物给我们吃,她一口也不碰,故意叫外卖。我很心疼我妈妈。我妈妈也明白,没有骂我,让我更内疚。” 他继续用手背擦眼泪。
男人不能有委屈,只允许有解决问题的勇气?
“我有一个问题。” 我说。
“请说。”他深呼吸。
“你外面有女人吗?”我很直接。这个时候拐弯抹角很浪费大家时间。
“没有。”他语气坚定。
“真的没有?想清楚。”
“是有一个比较close的前同事。但也没有什么。只是会打招呼,说说一些心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连吃饭都没有。”几秒后,他回我。
“你老婆知道吗?”
“她不知道。”
“你要和这个前同事保持距离了。为了你自己好。”
“为什么?”
“因为要是你离婚,没有人会相信你提出离婚是和外面这个女人无关。”
“但真的无关啊!”他眼睛睁大。
“没有人会相信的。人们不会去在意你被家暴或是你在婚姻内所受的委屈和霸凌,也不会去理会你的不快乐。大家只会看到你精神出轨,你错在先,你是渣男,你亲手毁了一个家。而那个女的是狐狸精,你老婆是可怜楚楚的受害者。”
“这很不公平。”
“这跟公平无关,这跟其他人要怎么看你有关。尤其是男人,没有人会允许或接受你被家暴而去外面寻找安慰。你想当渣男吗?”
“所以?”他摇头。
“不管你要不要离婚,先跟这个前同事切割吧。我没有害你。”
“我明白。谢谢你。”他不甘心地点头。
一个婚姻破裂,不是每次都是女人是受害者。镜头改一改,剧本修一修,故事里的受害者就会顿时变成加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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