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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8小时前
11月上旬的某一个早晨,我和母亲为父亲过了他离开人世后迎来的第一个生日。父亲往生后,在对年内过的第一个生日,称作“冥诞”。因为父亲已不再“生”,所以不再是过“生日”,而是过“冥诞”。 人一生有许多个“生日”,但“冥诞”也许只有最珍贵的一次。根据习俗,“冥诞”一般只庆祝一次,为逝者过了冥诞后,往后只需在逝者的“忌日”进行祭祀。但这个习俗是因人而异的,也有人在自己的亲人往生后每年都为其进行冥诞祭祀仪式。由于在我们家流传的习俗里,故人的冥诞只过一次,因此此次我们为父亲过的冥诞意义非凡。 起初,在父亲去世后,我并不晓得要为父亲过冥诞这件事,只知要在父亲的忌日祭拜。直到9月的某天晚上,父亲悄然入了我的梦。梦中的父亲身穿他平日里最爱的那件短袖蓝衬衫,兴致勃勃地切着饭桌上的一个蛋糕,我和妹妹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注视着父亲的一举一动。桌上的蛋糕约莫7吋,乍看之下是个雪白的纯奶油蛋糕。但在父亲切开以后,里面的内馅竟然是“叁巴(Sambal)酱”。父亲高兴地看着他眼前的蛋糕,似乎非常满意。我和妹妹对视了一眼,眼里满是讶异。父亲切着内含叁巴酱蛋糕的梦境场景,至今都牢牢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 父亲捧着切好的蛋糕,走到了我和妹妹的身边,喜滋滋地对我们说:“亲爱的小朋友,在我来临的生日,11月X日,记得给我买一个蛋糕哦!”我和妹妹爽快地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在我梦醒之后,梦境里父亲那久违的笑容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自从父亲生病后,我再也没看过父亲露出笑容的模样。时隔一年多,再次见到父亲充满喜悦的神情,竟是在梦里。 我把这场梦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对我说:“对啊,我忘了和你说,11月的时候我们要给daddy过冥诞啊。既然他都托梦给你了,那么到时我们就去买一个蛋糕给daddy吧!”直至母亲告知,我才晓得,原来人走后,还有一次重要的“冥诞”要过。 给父亲办冥诞祭拜仪式,蛋糕是重要的祭品,我和母亲提前3天到蛋糕店预订蛋糕。踏入蛋糕店,店员热情地欢迎我们道:“欢迎光临!要买蛋糕吗?是给大人还是小孩?”我愣了几秒,一时不知如何回复。母亲率先反应了过来,回答说:“啊,我是要拜我老公的。”听见母亲的回复,我的心情顿时有点复杂。恍惚之间,过去十几年都和我们一起庆祝生日的父亲,没想到都已经去世快一年了。 我和母亲纠结了好一阵子,最终选择了一个7吋的“梦龙(Magnum)”巧克力蛋糕。店员在记录订单时,和我们确认了蛋糕的设计:“那这个蛋糕我们就不放‘生日快乐’的装饰,也不放蜡烛了哦。”我和母亲点了点头。在进行冥诞祭祀仪式时需要注意的禁忌是,由于父亲已是往生之人,因此用于祭拜的蛋糕上不能带有“生日快乐”字眼的装饰。预订好蛋糕后,母亲也到附近的神料店购买了一些冥纸,准备在父亲冥诞那天烧给父亲。 父亲冥诞当天,我和母亲一早就到早餐店购买父亲喜爱的椰浆饭、咖哩角、红龟粿,以及刚出炉的炒面,最后还额外买了父亲爱喝的汽水。父亲去世满百日时,我们已经请了师父到家里为我们进行“合炉”仪式,将父亲的神主牌位与祖先的神主牌位合在了一起,所以我们可以在家里祭拜,无需到灵骨塔去。 为父亲做最后一个寿 回到家后,我和母亲开始准备祭祀。摆放祭品时,母亲特意嘱咐我要记得打开椰浆饭、炒面等食物的包装袋,并在食物旁摆放叉子与汤匙。这样不仅是表达对已故父亲的尊重,也是为了让另一世界的父亲能更方便地“享用”桌上的美食。 摆好祭品后,母亲让我拍一张祭桌的照片发给远在国外无法赶回来的妹妹,让她知道我们正在给父亲过冥诞。接着,按照辈分,先是母亲上香,告知父亲我们为他庆祝冥诞,并说一些祈求祝福的话语。之后就到我上香,告诉父亲我们为他做了最后一个寿,希望他安心地前往另一个世界。 上完香后,我和母亲静待父亲“享用”佳肴。待香快要燃尽,我就在神台前掷筊,询问父亲是否“吃”完了,如若“吃”完,就回一个表示“同意”或“是”的圣杯。得到圣杯的回复后,我和母亲就到屋外烧冥纸给父亲。烧完,我又掷筊询问父亲是否收到冥纸,在得到圣杯的回复后,冥诞祭拜仪式就此结束。 这是我第一次给父亲过冥诞,也是最后一次给父亲做寿。烧完冥纸、收拾好祭桌后,我的内心突然有了些许的释然。父亲走了近一年,我还是难以走出伤痛,但我清楚地知道,通过不同阶段的祭祀仪式,我正在一步一步地面对和接受父亲不在了的事实,也正在通过不同的追思与祭拜仪式慢慢地冲淡心底的悲伤。 为父亲过冥诞的这个经历,对我来说是另一次难忘的告别仪式。我如父亲仍然在世般,给父亲买他喜爱的美食,和他说说话,给他送一些东西,让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感受到我们的心意与思念。我想,让逝者安息,是生者对逝者最后的祝福;让生者走出悲伤,是逝者对生者许下的最后的心愿。这也许就是祭祀或祭拜先人的意义吧。
3星期前
4星期前
每当有风拂过,铃声响起,思念像是无声的旋律,在心里不断地回响。 风铃的故事始于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大概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因为在姑姑家玩得太晚了,于是留在了那里过夜。那是我第一次留在姑姑家里过夜,睡之前还挺兴奋,和表哥表姐们一起打闹一阵子后,就准备睡了。因为房间不多,所以我和婆婆还有表姐一起睡一间房。当大家躺在床上陆陆续续地睡着后,我却失眠了。失眠的原因不是认床,也不是因为太过精力旺盛,而是因为一串风铃。 印象中那天晚上的风特别大,挂在门外的风铃不断发出急促的铃声,在相对安静的房间里面,风铃声成为了那道突兀的声音。外面的强风和急促的风铃,让我越发地焦虑和不安,感觉像是有一个怪兽正藏在黑暗中大声叫嚣,随时准备扑向我。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藏在被子里面,试图隔绝那令人心生恐惧的声音。躲在被子里面虽然感觉声音好像是变小了,但还是隐隐约约地听到声音,仿佛怪兽正在低声嘶吼,依旧在黑暗中潜伏,等待着机会扑向我。心里的恐惧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而逐渐放大,随着时间流逝也不断增加,最后我还是没有忍住,躲在被子里哭了。 没过很久,本来已经睡着的婆婆听到我的哭声就起来了。她坐到了床边,轻声喊了我的名字,隔着被子轻轻地拍着我,似乎想要安慰我,让我放松下来。当时的我觉得婆婆就像是奥特曼降临,帮我打败了在黑暗中潜伏的怪兽。她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一边轻声哼着歌来哄我入睡。在她时轻时重的拍打节奏下,我最后还是缓缓地进入了梦乡,安然入睡。多年后的我也没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故事,一直都安静地遗留在记忆的缝隙里,等待着一个契机,让我再次想起它。 情绪终于大爆发 4年前冠病暴发期间,婆婆因为癌症去世了。在短短几天完成葬礼,出殡和安葬的过程中,我一直都很平静,没有想像中的崩溃和悲伤,仿佛在心里不痛不痒地带过了死亡这个话题。这种状态在我的生活中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只是偶尔感觉有一点不习惯,好像缺少了什么。这种模糊的情绪像是细小的雨滴落在手心,短暂感觉到一丝凉意后,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婆婆过世几个月后,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有点不习惯,仿佛少了一个会真的为我而感到开心的家人。 我的婆婆在情感表达上较为内敛,很少会有言语上的情感交流,更习惯通过行动来表达爱。当我逐渐长大,我们见面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交流也随之减少。后来我们每次见面她都不会让我空手而归,有时是塞给我自己家种的红毛丹,有时是之前逛街买下觉得适合我的衣服或发夹,也有我爱吃的零食和饼干。所以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突然想起如果她还在,现在肯定已经高兴地准备好红包,想着下次见面要把红包塞给我,好好鼓励我,就好像我第一次在商场兼职的时候,腿脚不好的她还是特地上楼过来看看我,塞了一些零花钱给我,鼓励我好好工作。这时候的我会偶尔想起她,但还是没有引起我的情绪波动,仿佛时间真的抚平了一切。 累积已久的情绪,终于还是在一个寻常的下午爆发了。那时候正逢学校暑假,我陪着姑姑一起收拾屋子,整理那些堆积已久的陈年杂物,准备扔了那些已经闲置很久的东西。那天我打开了很多长时间尘封的箱子,也找到了几件旧时的物品,例如很多年前的那串风铃。在家里某一年准备装修的时候,它就被收进了箱子,再也没有拿出来过。我把风铃拿出来后,轻轻用手拨动了它,木片之间的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早已失去原有的清脆。 听着沉闷的风铃声响起,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握住了曾经流逝在手心里的雨滴,曾经不了解的情绪好像也逐渐变得清晰,眼泪终于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那一刻的我才真的意识到,那个温暖的老太太真的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有人像她一样,会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告诉我不要害怕不要哭,会做我最喜欢吃的饭菜,告诉我要多吃点,身体才会健康;也不会再有人坐在门前的那把木椅子,一边拿着扇子扇风,一边等待着我们回家。 没有时间倒转的奇迹,也没有能够重逢的魔法,所以我把思念写在纸上,绑在重新挂起的风铃上,让它随风摇曳。每当风铃声响起,我便知道你已知晓。
2月前
凌晨4点半的闹钟响起,寂静的夜里显得我的心情尤为不同,是即将前往全马最大精神病院(Hospital Bahagia)的兴奋,也是疲惫的烦躁。踏上前往怡保的巴士,前往了这趟未解的的旅程。 当巴士穿过医院的保安亭,缓缓驶入那被围墙围起的神秘之处。当步出巴士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不是阴沉的氛围,而是一种宛如置身度假村般平静的宁谧。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阳光似乎比外面更温暖。走在前往病房的路上,绿树成荫的小径在微风中轻轻摇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每一位病患的故事。 初步参观医院,我无意间瞥见病房内的病人透过窗口向我们挥手,目光紧紧跟随巴士的轨迹。每一次的挥手,好似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热切和渴望。那一刻,仿佛有双手悄悄把我的心攥紧,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楚。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是谁,却依旧热情迎接,好似把我们当成了久别归来的家人。 有些病人已被家人遗弃 看着他们消瘦的身影及努力挥动的手,我仿佛看见了他们背后沉重的故事。他们是否无数次盼望着围墙外有熟悉的身影靠近?是否在无数个孤独的日子里,对着空荡荡的病房等待一声问候?这些念头如洪水猛兽般压抑不住地涌出,压得我的胸口沉甸甸的。 穿过一道道铁门步入病房,这里的每一间房间、每一张床位都见证了无数挣扎与救赎的瞬间。一位临床心理学家告诉我们,这里有些病人已被家人遗弃。听到这时,我的心像被一根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围墙的阻隔,不单是空间的间隔,更是心灵的裂痕。一扇又一扇的铁门,关上的不单单是人,更是他们的生活,以及对家人的思念,对融入社会的渴望。 我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挥手的病人,在巴士上的我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也许他们眼神空洞,亦或是脸上带着某种纯粹的微笑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也许对他们来说,与我们这群陌生人简短的相遇,能够短暂温暖他们孤寂的内心。 踏上回程的巴士,巴士渐行渐远,他们的身影逐渐模糊。我将目光收回,感触却挥之不去。每一个挥手的背后,都可能是埋藏心底已久的故事,而每一颗等待的心,都值得被关注、被倾听。
2月前
有人说美食是味蕾上的升华,也有人说美食能让大脑释放多巴胺,但美食对我而言是一种思念,思念着一个人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所有的小孩围绕着小舅团团转。小舅诡异地挑了挑眉,把巧克力举得高高的,让矮小的我们触不及属于我们的美食。我们惦着小脚丫,扒着小舅的衣服,疯狂地闹着小舅。他终于敌不过我们,掰开了巧克力分给我们几个小瓜。 随手掰开的巧克力不规则,也不完美,却抵不过巧克力溶在我嘴里的完美。巧克力的黏腻感配上微微的苦涩,再加上香脆的花生,世界变得很完美,因为当时候的小舅还在。那时候的他还嬉皮笑脸地对着我微笑着。 待我长大了,表姐也有了家室,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娃娃。小娃娃的名字叫恩恩。待我长大了,小舅也多了几根白发,多了几条鱼尾纹,嬉皮笑脸却从未消失。小舅信奉了佛教,阿姨和恩恩也信奉了佛教,因此走上了全素之路。我虽然不信教,却不抗拒吃素食,因为我吃的是温暖,我吃的是爱的滋味。 恩恩偏爱着一道菜,名为芝士焗饭。这一道菜的美味之处在于,每一粒米饭裹着浓郁的特制酱汁,几颗新鲜的花椰菜,配上香浓的芝士。恩恩刚牙牙学语,经常把“芝士”说成“猪粪”,这又触动了小舅的顽皮神经。他歪着脑袋,凑近恩恩说:“原来你喜欢吃猪的大便!”恩恩羞红了脸,却怎么也读不好芝士。当时候的芝士热腾腾的,因为小舅还在,还在教着恩恩分辨“芝士”和“猪粪”。当时候的他,身体还有温度。 事故的前一个月,我和妈妈驾着车去探望我的外婆。每次见到外婆,外婆总会露出温暖的笑容。跟外婆闲聊了几个小时,妈妈突然想念小舅舅,打电话叫小舅过来外婆家。打了几通电话,却没有等到电话另一端的人接电话。一直冷静沉稳的妈妈也开始焦虑起来了,我听见了妈妈急促的呼吸。从来没有踏尽油门的妈妈,第一次违规了。 不愿意理解妈妈说的话 刚到小舅的家门,一股猪脚醋的味儿,扑鼻而来。上一秒神经线绷紧的妈妈,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呼吸也相对的平稳了许多。小舅又露出他惯有的笑容,摸着后脑勺说:“姐,电话忘记充电呢!”妈妈以一种想责备却不忍心责备的眼神望向小舅,他却开心的邀约我们尝一口他新发明的素食猪脚醋。 素食的猪脚醋一点也不比普通的猪脚醋逊色。素食猪脚醋的汤汁,酸中带甜。由于小舅用砂锅熬煮,汤汁更加浓郁。嗅觉上和味觉上的冲击,刺激着大脑的神经线。我不喜欢猪骚味,更不喜欢油腻感。素食的猪脚醋保留着肉的口感,却拿走了让我生厌的骚味。这种平衡恰到好处。当时候的小舅还插着腰,自豪地望着自己的猪脚醋。当时候的火炉还燃着,心还暖着。 原来小舅的幽默感,不只体现在生活上,就连离开他都要我们演习。我摆动着驾驶盘,载着我的朋友准备到玲珑住上一两天。那天天气阴暗,看起来像要下一场大雨,对于一个在马路上行驶经验不够丰富的我来说,心情确实是有点忐忑。我当然不能让坐在副驾驶的朋友看得出我焦虑的心情,我调高了收音机的声量,试图掩饰我的不安。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位路痴,我无法记得路线,所以我是一直依赖着谷歌路线来确保我的路途顺利。那天的谷歌路线图一直出现故障,因为突然有无数通电话打给我。我无法正常驾驶,我马上摆动驾驶盘,行驶到一间休息站接电话。我打开电话发现了无数条的未读信息,我的心跳加速。爸爸一直都深受着焦虑症和抑郁症的困扰,导致他无法很好地以语言或者信息沟通。信息的语文组织能力很差,让我无法理解他要表达的信息,只是知道家里有人离世了。 我在无奈的情况下只好拨电话给妈妈,妈妈思路清晰,一直都是我们家的领头羊。妈妈很清晰地告诉我离开的是小舅时,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每一个字我都能理解,但是我就不愿意让我的大脑理解妈妈说的话。眼泪很不争气地随着伤心的情绪缓缓落下。小舅突然间心脏病,直接暴毙在家里。还好我朋友的另外一辆车一直跟随在后方,我擦干了眼泪,用理智压制了当下的情绪。我让我的朋友坐上了另外一辆车,待一切准备就绪后,我自己一个人驾车见小舅最后一面。 诵经的师傅吩咐我拿舅舅生前最喜欢的杯子,泡他最爱的饮料。
4月前
咔嚓咔嚓咔嚓…… 这是我家客厅最常听见的声音,如果你来我家,一定会看见一个有些驼背的老人,戴着老花眼镜,坐在窗前,细细的线绕过针车,枯瘦的双脚却有力地踩着踏板。 尽管现在已经有很先进的缝纫机,不仅效率更快,也能更省力,阿嫲却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些新式缝纫机,仿佛像在看怪物一样,坚持要用老式针车。 阿嫲说,新式缝纫机缝出来的衣服,没有味道。 我不明白,缝衣服而已,要什么味道? 我自小的睡衣,都是阿嫲用她那宝贝的老式针车缝制的,人家的睡衣都是宽松的、布料柔嫩的,我阿嫲倒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布,漂亮是漂亮,但非常厚,穿在身上特别热,我有好几次非常婉转地告诉她:“阿嫲,睡衣而已,穿着睡觉的,我随便穿一件T恤就好,不用那么辛苦缝制睡衣给我啦!” 言下之意就是,阿嫲,你缝制的睡衣很热,我想穿凉快一点。 结果我阿嫲很没好气地瞪着我:“你从小到大的睡衣都是我给你做的!怎么?现在长大了?有钱买衣服了,瞧不起我了?”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瞧不起她! “你们这些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做睡衣给你,一句谢谢都没有,还不懂珍惜……” 来了来了,阿嫲每次骂人的开场白总是千篇一律,接着,她能继续骂半小时,中场休息之后,晚上再继续。我阿嫲要是活在古代,绝对是战场中的女中豪杰,魄力堪比花木兰。 我的阿嫲,跟小时候课本上读到的婆婆差距非常大,课本里的婆婆和蔼可亲,住在乡下,会种花种菜,很疼孙子,就算打破了婆婆心爱的花瓶,婆婆还会安慰受惊吓的孙子,把错都怪到花瓶身上。 都是花瓶的错!害你的手受伤了。 我上次只不过是一时贪玩,写中楷写得累了,用毛笔在阿嫲的碎布上画了一个笑脸,结果就被阿嫲拿着鸡毛掸追着满屋子跑,把我打了一顿之后,还把那些风油药膏都锁起来,不让我擦。 “阿嫲……我这里疼……”我自知理亏,但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说不定阿嫲大人看我那么可怜,一时心软,大赦天下,把那些风油啊,药膏啊都释放出来呢! “疼! 疼你几天!活该!”阿嫲瞪了我一眼。 你看,我的阿嫲,注定不能活成课本里的婆婆。 那天晚上,爸爸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药膏,给我擦上,然后告诉我,那些布料,还有针车都是阿嫲的宝贝,是她看得比命还重的东西,让我不要再调皮。 阿嫲为什么那么喜欢缝制衣服呢?缝制一件衣服需要花好长时间,布料的剪裁、纽扣的搭配、缝制的过程,耗时又耗神,阿嫲已经上了年纪,有时要把线穿过针都很吃力,需要叫我过来帮忙,才穿过去。 阿嫲思念她母亲的方式 除了睡衣,阿嫲也给我缝制了很多被单,有一件被单我印象很深刻,是她带着我走路到不远的布店去选的,进入店里后,她让我自己选喜欢的图案,让她回家缝制成被单。 我选了一匹布,上面有城堡、公主、王子、河流、花草,总之,图案非常丰富。 那时还是个小女孩,颜色鲜艳点的布匹自然比较吸引我。 婆婆在把它缝制成被单的时候,就一边给我讲故事,说这个城堡里的公主有一天偷偷跑出来玩,遇到了在塔楼上看星星的王子,他们一起去了很多的地方,那些草地上的虚线,就是他们走过的路。 于是,我每晚入睡时,就想着这个故事,慢慢地,我越来越喜欢在脑海里构思一个个小故事,比如公主和王子后来都遇见谁,怎么样了等等。 喜欢上写作,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就种下的种子吧。 很久以后,我才从父亲口中得知,阿嫲是在唐山出生的,很小的时候就随着母亲漂洋过海来到马来西亚,就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缝制衣服的功夫,自然是祖母教她的。那架老式针车,也是祖母留下来给她的。 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了,阿嫲口中所谓的没有味道,指的是母亲的味道吧。 只是年纪尚小的我,又怎么会知道那一件件缝制成的睡衣、被单或百衲被,其实都是阿嫲思念她母亲的一种方式呢? 那时调皮在碎布画下的墨水,那拿着鸡毛掸追着我满屋跑的阿嫲,是在保护她的母亲啊。 咔嚓咔嚓……咔……咔…… 有一次,针车坏了,踏板再也无法用了,阿嫲请来了很多修针车的老师傅前来,他们都说针车太旧了,修不好了,换个新的吧。 平日声如洪钟的她,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心如死灰。 尽管针车已经坏了,她还是每天会坐在那里,早上起来,都会去碰两下,看看它是否能操作正常。 阿嫲的这个举动很像我的电脑坏时,每天都会按下开启键,祈祷看见奇迹发生。 然而,针车没有开启键,那坏了的零件,依旧无法修复。 咔……咔…… 老式针车,好像真的老了。
4月前
5月前
6月前
思绪万千,感慨与难过的情绪缠绵在一块,你一拳我一掌地刺激我的内心。 我眼神空洞地把两件工作制服折好,卸下胸前的名牌,仔细翻了翻衣袋,剩下一颗同事送的草莓软糖。 我轻轻撕开了包装,手跟鸡爪似的连颗糖果都拿不稳,掉在了地上。我不嫌弃,吹了吹,看了两眼,满是不舍。 我准备出门了,今天是我与公司、与同事说再见的日子。 乘坐捷运从加影去往MYTOWN MALL约40分钟,下站后会经过一条长廊直通商场内部。我远远的就瞧见有位“假面骑士”在一旁表演弹唱,长廊里人来人往,有人举着相机十多分钟有余,抓各种角度记录,拍手叫绝。反观我板着个脸,一点也不稀罕,早已司空见惯。 可是,我简单轻松却一潭死水的生活,也曾因为这条长廊泛起阵阵涟漪。 第一次刮起我内心波澜的,是萨克斯管的号角。 柯瑟夫是我的同事,他是一名外籍劳工,我们时常语言不通,互相说着蹩脚的马来文和英文,真听不懂就加上手势,马上便心领神会了。记得我初来乍到,上司就派他教导我学习工作内容,他常看我托不住叠满脏碗的托盘,就问我可不可以拿,我说不可以他便帮我拿,唯一的缺点也就是一直和我讨糖吃。 一次趁着休息时间,柯瑟夫和他母亲打视频通话,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打通。我好奇望了一眼,杜甫的“春旱天地昏,日色赤如血”好似具象化于我眼前。 荒凉、原始、穷乡僻壤的气息从小小的电话屏幕中溢了出来。他的妈妈就坐在屋外,一旁有口锅被燃木烧着,应该是在准备晚餐,背景则是一间石砖屋,左右两旁是一堆杂草和红泥土地。 空中传递的思念 我听不懂他们在聊些什么。可是,一种熟悉的暖意向我袭来,不是我想尿尿,是柯瑟夫与母亲的眼神,摄像头承载着双方的挂念,无声的思念跨过数个疆域,隔着屏幕传递到了相隔千里之外的他们。 下班后经过长廊,听,是萨克斯管奏乐的声音,吹出长绵细腻的低沉,带着些许忧伤与缱绻,悠扬的旋律回荡在空旷的长廊。我不顾他人异光,就地席坐在表演者旁,拿起手机打个视频电话给奶奶。“阿嫲,吃饱了吗?你看他吹这个乐器好听哦。” “你放工了啊?会累吗?你坐在地上琢磨?”奶奶躺在床上吹着空调,单手捧着13英寸的华为大平板,还向我炫耀今天煲了我爱喝的猪肚汤。 我们生存在同个世界,却又好像不同。唯一不变的,是梦里故乡慈母泪 ,滴滴穿石盼儿归。 聊着聊着,似乎到了副歌阶段,音色更加穿透人心,乐手激情演奏,后背随之成了挂在星空上的弯月,吹唤起了人们无尽的眷恋和怀想。不知,柯瑟夫经过这条长廊,会不会如我一般陷入思念。我想,他会分享表演给母亲看,让萨克斯深沉的思念之音,吹响在遥远的红泥大地,回荡在他日思夜想的石砖堡垒里。 到店后,我归还了公司的制服和名牌,没逗留太久,简单的和同事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开了。离开前,我买了各种水果味的糖果放进了他的柜子里,希望能撑到3个月后他签证到期,返乡的那天。 走回那条长廊,刚好地铁到站,一大群“外籍人士”正穿越长廊,有的上班也有的闲逛。顷刻,萨克斯管再次吹响,他们隐约放慢了步伐,拿起手机拍照。 我四周观望,恍然间,似乎瞧见长廊站满了柯瑟夫。
7月前
9月前
父亲于二战后,独自从中国来马来亚谋生。初期做水客,替人携带物品往返两地,因此能常回故乡探望及支付家用。不久父亲在乡下成亲,夫妇双双赴马开了间小洋货店。随着9个儿女出世,家庭开支飙升。但父亲依然竭尽所能,不时寄钱回乡。于是家境捉襟见肘,导致无能力再踏足乡土,成为毕生憾事。 我们小时候从不明白父母既已在此地落地生根,何以还对故乡念兹在兹。我们不满,觉得利益被素未谋面的亲戚剥削。但慑于父威,不敢表态。 父亲与家乡的兄长有家书来往。我们欺父亲不谙英文,将中国来信放进标明Bill (账单) 的收信袋,以示无声的抗议。 平心而论,伯伯信中只报平安话家常,从不要求钱财物质。有次提到屋顶严重漏水,父亲赶忙汇钱回乡。结果我们的过年新衣就此泡汤。 1982年父亲往生。彼时中国经济开始增速,我们不再寄钱回乡,惟鱼雁依旧,母亲口述,我们执笔。母亲是童养媳,婆家即娘家,所以跟父亲一样,对故乡甚为眷恋。母亲多次申请回乡,终于在1988年获得准证,可惜她已病入膏肓。夫妻同命,至死无缘再嗅乡土味。 母逝后,我们搬了家,不再与伯伯联系。本以为我们这房人家,已从伯伯记忆里抹去。殊不知于2013年,伯伯的孙子辗转通过大哥的客户,把电话号码交予大哥。 于是大哥与伯伯的孙子,即我们的堂侄,借助微信,恢复两房的联系。堂侄三不五时力邀我们回乡走走。盛情难却,于是今年兄弟姐妹4人,踏上神州。 甫出机场,堂侄一眼认出大哥,红着眼眶说:叔叔姑姑终于回来了。走,回家去! 途中,他的父亲,即我们的堂哥,频频致电问何时抵家。在离家约100米处大路旁,两位老人家拄杖,颤颤巍巍立于冷风中,殷切望向来车。大哥感动地熊抱堂哥,哽咽无语。堂嫂在祖先牌位上香念道:子孙从马来亚回来了,保佑他们健康平安发大财。再度惹泪。 接下来的4天,我们犹如参加了免费的梅县永定旅游团,因堂侄不让我们付钱。且餐馆商店小贩景点门票处皆称没散钱,不收人民纸币。我们抢着用支付宝结账,却永不及堂侄手快。 叙旧时刻,堂哥夫妇将往事娓娓道来。那久违的乡音啊,摧人泪下。朦胧间,仿佛回到小时候,一知半解地听父母话家常。念旧的堂哥还保留着我父母的卧室,置身其中如进入时光隧道,看到年轻夫妇喁喁细语,憧憬未来,却从没料到他们会客死异乡。我想,如果父母是被火葬的,我会把骨灰撒在这故乡土地上,以圆两老夙愿。 堂哥说他父亲千叮万嘱,须牢记马来亚的叔叔曾无私地伸出援手,助他们渡过无数个难关。所以堂哥自从家境渐好时,就千方百计寻找大马亲人,以再续亲情。 我们得到贵宾式的待遇 很快的,这趟回乡之旅到了尾声。临别依依,我们给堂哥夫妇深深的拥抱。我们这一代人,和先辈一样,情感内敛,爱在心里口难开,更甭说拥抱。是以我们从未拥抱过父母,极为遗憾。此刻拥抱着堂哥夫妇,宛如父母就在怀里。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温馨,泪水溢出眼眶,对父母澎湃的思念也似乎得到了宣泄。 我们得到贵宾式的待遇,无以回报。于是往机场途中,趁堂侄不察,将身上的人民币悉数掏出,放进几个红包袋,藏在车内。等进了候机室,方拨电告知堂侄,我们留了小小心意。 我们对家乡亲人的心态,从小时候的埋怨、青春期的抗拒、成年后的漠不关心、至初会面时的猜忌,全是负面的。然相处几天后,发觉亲人是坦荡荡的君子,真诚热情地招待我们,令一开始存有些许小人之心的我们惭愧不已。进而觉得父亲付与血浓于水的亲人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护是正确、义无反顾的。 从父亲这心态,我们始悟当年他为了我们的温饱,选择不回乡,牺牲了他与亲人的团聚。想想祖母日夜盼儿归,父亲却无从再侍奉,他内心是多么的煎熬啊!祈望父母与先人们已在天堂欢聚。谢谢您,爸爸,那些年,您辛苦了。
10月前
某天早晨,送了孩子们去学校,回到家在琢磨着要吃什么早餐时,突然灵机一动,朝厨房的铁架上一看,果然父亲新年时送的泡面,完美地躺在粉色的盒子里头。 我开心地剪开了包装,先用小煲煮热水,另起锅抹油,油锅预热后,打一颗鸡蛋,蛋白要煎得微焦香脆,蛋黄半熟,就是完美的流心荷包蛋了。热水烧开后,下面快滚2分钟捞起,盛入倒入调味料的盘子搅匀。 小锅的煮面水倒掉,重新煮水,烫个青菜和鱼腐,就能起碗筷了。就这样,一碗Q弹的黑胡椒鸡汤泡面有菜,有肉,有汤,好暖肚,好舒服。 我给父亲发了一个信息:爸爸,谢谢你给的泡面,很好吃。 我和父亲有一个交换泡面的默契。 泡面在家中是禁品,在母亲严谨把关之下,我们鲜少有机会吃。生平第一次吃,是父亲去曼谷出差回来时,递给我几包,让我试试看口味。一个母亲去美发院的下午,家里空无一人,我小心翼翼地尝了父亲给的鸡汤泡面。这一尝,惊为天人,没想到3分钟的等待如此值得,从此爱上了泡面。 上了大学后,为了省钱,有时我还会去超市买泡面当午餐吃。一大包泡面有5包,才卖3块多,经济实惠,但有阵子听到吃泡面狂掉发的消息后,吓得停止购买。泡面固然好吃,但健康价更高啊。 数年前,父亲和朋友出游回来后,开始有感冒的症状,经过诊所测验确诊2019冠状病毒病,由于属于高龄人士,当天傍晚救护车到家门口来接送进院。 突来的住院消息,让家人束手无策,父亲战战兢兢地上了救护车,连医院地点也不知晓。托先进科技的发达,我让父亲通过手机分享地点位置,方知道他被安排到偏远的小镇医院。 这一住就是10天,偏远的医院,及不相识的病人,让父亲彻夜难眠。我问他,吃得习惯吗?他说,医院套餐清淡,根本很难下咽,心情郁闷不乐。隔天,我和公司请了半天假,去超市一趟,算了算父亲出院的天数,买了7种不同口味的泡面碗,外加一些饼干,父亲需要冲茶的杯子,以及剃刀,封箱后去邮局办快递,直送医院。 用泡面安抚父亲焦慮的心情 快递快则两天,我每天都查询快递行踪,直到第三天确认了包裹抵达该区的邮局,我立刻拨电给当地邮局,麻烦他们迅速处理包裹。幸好邮局小,邮差很快就找到了包裹,并答应优先处理。 当天傍晚,父亲收到包裹,很是开心,他摒弃医院的供餐,加热水煮泡面吃,泡面的香气让他胃口大开,一吃就停不下口,连续吃了两碗,流了一身汗,精神特好,整个人醒过来了。从手机听到父亲的声音,我心里大感安慰,疫情隔离了我们,所幸还有美味的泡面,安抚了父亲焦虑的住院心情。时间很快,父亲身体恢复出院,他把剩下的3碗泡面,分享给同房的病人,给他们打气加油。 当了妈妈后,我也不自觉传承了母亲的健康饮食理念,亲自下厨料理,希望孩子享有均衡的饮食,从此和泡面分道扬镳。直到有一次,好友赠送韩国的石锅泡面,极力推荐我品尝,这才和泡面继续前缘。石锅泡面味道温暖,面质弹性有嚼劲,雨天吃更是绝佳晚餐。 泡面的魅力难以抗拒,我不想为了健康而舍弃泡面,想了两全其美的方法。先烧开热水,除掉泡面的油腻和蜡质,调味料取一半,再自行添加蔬菜和肉类,同样能享受美味的泡面。 虽然不是健康的首选,但偶尔吃泡面过瘾还不错!至今,我依然很感激泡面陪父亲度过一段特殊的时光。那段特殊的泡面时光,寄托着女儿对父亲满满的思念,满满的爱,满满的回忆。
11月前
几天前,在社交平台上读到一段文字,讲述儿女带父母出外旅行的困难和挑战,包括父母对行程的兴趣、饮食喜好及体力差异等问题。因此,一些人只能无奈地放弃偕同父母外出游玩。这让我想起两年前离世的母亲。 母亲生前喜欢旅游,这是最近思念她时点滴的回忆中勾画出的母亲。依稀记得她会参加村里的旅行团,在本地或到国外旅游。那时候,她最远的旅行地点是云南。母亲带着重重的行李箱回来,装着很多不怎么实用的纪念品。印象深刻的是,我竟没想到母亲也为我的同学带了纪念品,大家都很开心收到礼物。那是母亲对他们的爱。 我们长大成人后,各人都在不同时候带她到不同的地方旅游。母亲像似参加旅行团那样附和我们的行程。我想,她是最合作的团员。我们去哪就去哪,吃啥就吃啥,从未听见她一句怨言或投诉。2004年,我第一次和母亲出国到香港。我们先到堂姐家,再从深圳乘坐大巴到福建漳州二伯父家,之后到厦门、诏安,再回到香港。第二年,我们到台湾,当时二哥在台湾工作。这次的旅行,都在三四月,天气比较冷的时候。 当我们从深圳回到香港,由于人潮拥挤,还拎着大包小包的手信,那段路挺辛苦。同行的还有姑姑和姑丈,都是七八十岁的长辈。那时候,母亲相对的年轻,还不到65岁,但却发现她走得比较慢。一路颠簸,猜想她是累了;我放慢脚步陪在她身边。然而,有些时候情况却由不得人。在台湾的时候,我们到了许多地方。一天,为了赶上去高雄的火车,我们扛着行李箱冲向月台;母亲费劲地跟着。真是苦了她,但她依旧没有任何怨言。即便在阿里山,她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凌晨三点多起身,在摄氏3度的寒冷天气下,等候日出美景。 2007年7月,母亲中风。然而,我们的旅行并没有终止。那年12月,我们开车到新加坡,车子却在途中爆胎。行动不便的母亲在闷热的车里,安静地等待我们把事情处理完。不用说那么远,有时候外出吃饭,有些餐厅在一楼,母亲也会咬紧牙关,一步步地走上楼。心里其实是愧疚的,真难为了她,但她依然微笑着。母亲很满足,因为孩子在身边。 2009年,是母亲中风后第一次带她搭飞机,我们再到香港,也是天冷的时候。那一次,我们到了迪士尼乐园,借了轮椅,推着她到处走。那天,母亲笑得很灿烂。之后,我们搭火车到广州。这次,赶火车的情节多了几分紧张,母亲已经不再行动自如。我和大哥将她夹起来,连人抬起地上了火车。我们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倒是苦了母亲。那几分钟极为紧张刺激;安顿下来后,我们都大笑起来!那是一种释然。 我成了母亲的安全感 最后一次和母亲一起搭飞机是在2013年,我们回到福建诏安。我依旧是她最佳的室友。那年,我们四姐妹临时计划一起到诏安探亲。我转头问母亲,“你要去吗?”母亲毫不犹豫地说好!我接着告诉她:“我没有去哦,你和姐姐们一起去。”这一次她依旧毫不迟疑,她说,“那我不去了。”我们都笑了,没有安全感的母亲。不知何时开始,我成了她的安全感。只要我在,无论路多难走,或多高,她都安心慢慢往前走、往上爬。她知道我和家人在她身后。 自母亲开始失智,我常会漫无目的地开车带她兜风。一次,把她载到朋友家。朋友看着我扛下轮椅,再扶母亲下车;回家时,再扶母亲上车,把轮椅扛上车。她后来说,“很佩服你可以这么做,带你的母亲出门还真的不简单,太麻烦吃力了。” 我微笑不语。那是我的母亲,过去她含辛茹苦把我们养育成人。我们所做的,比起她所付出的,永远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回忆这些,其实因为想母亲,也想起她的温柔,留下了许多美好的时光。怀念与母亲同行,一起吃喝玩乐的日子。感恩的是,在她中风行动不便后,她仍在我们的许多旅途中。 感谢上帝给我们很多恩典和爱,母亲一直都在儿女的爱中,尽管我们并不完美,也有和她生气的时候,或者让她难过的时候。 想念母亲,在她安息两周年前夕。
11月前
1年前
变老,仿佛是生命的永恒律动,然而每位长者的晚年命运似乎又是千差万别的。 记忆中,她,是一位只有在新年时才会出现的独特人物。她拥有相对白皙的肌肤、卷曲的短发,身形稍显臃肿,一口洁白的牙齿,脸上还挂着一颗如同媒婆的痣,常年穿着宽松的花衬衫。 她与爷爷居住在一间简朴的板屋里,两位老人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每近新年,无论家人和我回家多晚,无论她多么疲倦,总能看到她坐在客厅,留一盏灯,等待我们平安回家。看见我们时,她便会问问归家时的路况。她不擅长表达,但她的询问如同温柔的微风拂过,给予我们温暖。这些问候犹如一曲悠扬的乐章,细腻地卸除了我们长途奔波的劳累和疲惫。 每年过年,她总是忙碌不已。清晨即开始准备祭拜祖先和神明,剪纸、装饰,让家中弥漫着浓郁的年味。那时的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身体硬朗的她会去早市挑选新鲜水果、香甜糕点和五颜六色的糖果,再到香店购买精美贴纸,为祭祀做准备。嘴里更会对我们念叨,购买祭祀用品要挑得精心,这些“礼物”能向祖先传递思念之情,并向神明表达感激之意。 在我们离开家乡之前,她总是表现出一种特别的关切和疼爱,甚至会特地亲自宰杀鸡,购买各种我们喜欢的食品,让我们带回家慢慢品味。每当离别的时刻,她总是在展现出一种 “小心翼翼”,她想要偷偷地给我和弟弟额外的红包。这时她都会先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确认我父母的位置,然后悄悄地对我和弟弟说:“别告诉你爸妈,快点收起来。”这些小小的举动,不仅展现了她对我们的深深关爱,也让离别变得更加难舍难分。 此外,每当我在新年期间因为各种情况过敏或者生病,她也总会用各种土方治疗我,她细心地替我刮痧或者煮草药。她的土方,虽然古老却神奇,总是在我身体不适的时候发挥奇效。这份关爱和呵护,让我在病痛中感受到了家的温馨和她深深的爱。 时光不饶人,她渐渐变老,也逐渐患上许多慢性疾病。在短短的两年里,她的性情发生了巨大变化,变得偏激,时常责备和迁怒于小姑和她的孩子。小姑受不了,常常打电话哭诉,我们却忙于生活,无法亲自回去照顾,只能寄托于小姑,但由于小姑也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对她也显得力不从心。 永远在我们心中熠熠生辉 商讨之后,为了避免事情恶化,我们决定将她送入安老院。安老院内,老人们展现出各种各样的状态。有的依然身体硬朗,仿佛岁月未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有的身患重病,忍受着身体的煎熬和疾病的摧残;还有一些老人神经有些失常,面对外界刺激时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反应。 尽管老人们经历着不同的生命阶段,却在这个安老院相遇了。每位老人因各种原因来到安老院,一起度过了一段特殊时光,或是度过他们后半辈子。他们经常会聊天度过他们的每一天。 然而,当看到我们这些去探望她的小辈时,老人们都表现出一种特殊的宁静。仿佛透过我们,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家人也来探望。虽然表情静谧,但眼中的渴望和期盼让人感受到一种深沉而动人的情感。想必他们是在幻想着自己的孩子也能如此关心和探望他们。 她的状态并未在进入安老院后好转,反而越加衰弱,频繁往医院奔波。双眼无神,体重直线下降,连人都认不得,一顿又一顿的药被注入体内,好像这样就能从死神手中夺回她的一缕生机。每一次病危通知单如同一颗子弹击中鸟群,我们便陷入深深恐慌。 直到一天,我突然感觉事情不对劲,匆匆买了车票回到家乡。偶然间听到长辈们的谈话,才得知她再次入医院,并被院方下达了病危通知单。我们渴望她能像以前一样逃过死神的镰刀,然而她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 赶到时,她已经整理得井井有条,面色红润如同未曾生病一般,只是睡着了。这一刻,我深深后悔没有在她生前好好再看看她,与她再多说两句话,尽管她以不记得我,但我没有做到只因不愿看着她瘦弱的身躯而流泪。 在葬礼上,我麻木地一边燃烧着往生钱一边注视着照片。照片中的她带着一抹微笑,仿佛在向我传达她已经得到解脱,走向一个没有疾病的美好世界。我静静地观察家中长辈,一个个坚强地与亲戚寒暄,对着亲戚们微笑致意,其中也包括她的哥哥姐姐们。她若在此,一定会欣慰地看着这么多亲戚齐聚在自己家中。我能感受到她若在场,必定会用方言邀请他们说:“来啊,站着干什么,进来坐啊,要喝什么?菊花茶可以喝吗?”然后展开家常里短的轻松谈话。 至今回忆起,仍然会伤心,她的微笑、身影、声音等依然还浮现我的脑中。或许,她已经走向一个没有疾病的美好世界,而我们则应该怀揣着对她深深的思念,珍惜当下,过好各自的人生,切莫让自己陷入失去她的情绪深渊。毕竟她的存在如同一束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我们前行的道路,让她永远在我们心中熠熠生辉,成为我们生命中永不磨灭的一部分。
1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