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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

1星期前
老家最近出现不少出土文物,埋藏多年的宝藏,终于等到识货的后人。公公婆婆的沙龙照重见天日,摸到照片的质感,我和表妹纷纷直呼:“很有那个年代的感觉!” 整理照片时,我意外找到了一张公公20岁的独照。那是一张黑白相片,肤色黝黑的公公身穿白衬衫,打了领带,露出洁白的牙齿,黑白两色相衬,保留了公公华印混血儿的韵味。相片堆里还夹杂了一张公公60岁的彩色独照。照片里的他仍着白衬衫领带,但是年轻的锐气早已褪去,换上一张和蔼老人的面谱,朝镜头浅浅一笑。咔嚓!我想公公亦不曾预料,这张相片竟然成为自己的遗照,高高地挂在老家的墙壁。我把青年版与老年版的公公独照并列,仿佛走过了他的来时路。 过往与友人出行,其中一位友人偶尔悄悄地在背后调侃“走路不看路”的路人,“他以为这里是他阿公的路咩?”我总会被友人的幽默逗笑。一段时间,“阿公的路”不知不觉成为我的口头禅,讽刺的是,我并不清楚自己的公公究竟走过什么路? 去年与家人到马六甲游玩,红屋对面的一座桥吸引了我的目光。桥头设有路牌,我踮脚一看,不得了,我居然站在阿公的路!这桥的命名者大概不知道“Tan Kim Seng”也是公公的马来文名。恍惚里,我投影桥身,把“Jambatan Tan Kim Seng”当成自家的桥,从人行道走下柏油路,直到骑脚踏车路过的旅客破口大喊:“小姐,这里是你阿公的路啊?”我如梦初醒,识相地走上人行道。 公公在我未满3岁便心藏病发猝死。若按常理,我应该不会知道他的马来文名。年幼时,我是家里的小邮差。那时,我与婆婆、舅舅、阿姨与同住一屋檐,邮差把他们的信件投入邮箱,邮箱里掺杂了许多姓名。自从我学会分辨字母,家人便委任我按收信人姓名分类信件。某日,我收到了一封寄给“Tan Kim Seng”的信函。我猜想,邮差是不是送错人家。问了在厨房炒菜的妈妈,才知道收信人是公公。 公公不在了,我要怎么把信交给他?舅舅和阿姨要我把分类好的信函放在电视柜,他们下班回家便到那里取信。作为称职的小邮差,我总要等到他们打开信封的那一刻,才能安下心来。于是,我把公公的信放在供奉祖先的牌位前,用装咖啡乌的不锈钢杯子摁压信函。如此一来,公公便能读到他的信,家人对我的行为感到哭笑不得。 那次以后,我认识了公公的姓名。记忆里,我与公公互动的场景不多,不过,这些回忆却是影响我很深的事。公公不认同喂小孩吃饭的行为。他陪我吃饭时,总要为一两岁的我垫高几张塑料椅,拿了儿童餐具帮我把饭菜装盘,坚决训练我自己吃饭。若是吃相不好,或偏食,我都会被公公训话。有一次,我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饭粒弄到地上,吃饱后准备从椅子跳下,脚板不小心沾到饭粒。公公见我立在原地不敢动,才知道我误踩食物。“小心今晚雷公打你!”这是公公对我说过最狠的一句话。长大后我才明白公公珍惜粮食,不愿后代浪费食物,所以恶言警告。但是,这对两岁的我不公平,我根本不知道脚下有饭粒,吓得我一整晚祈祷天公不要下雨。 幻想像从前一起看动物纪录片 其实,公公只有在饭桌前才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平常的他对我相当温柔。晚饭后,我喜欢溜到他的房间,陪他看电视。我还记得公公喜欢看动物纪录片,我和他坐在床边,看动物追逐、捕杀、进食,母亲为我记得这帧画面感到深信不疑。也许我比较适合缅怀过去。闲来无事时,我坐在沙发上看动物纪录片,总会幻想公公坐在我的身边。纪录片播毕,公公准备睡觉。他让我下床帮他摁电视的开关按钮,电视啪的一声,我一溜烟跑出房间。 后来,我从公公的病房跑进。我不知道那里是中央医院,不懂病房的规矩。躺在病床休养的公公眯眼看我绕着他奔跑。母亲说,当时很多人来看公公,但是,他非得盯住我看不可,只因我是当年家族最小的孙女。在医院奔跑的朦胧姿态,似真人秀节目没有架稳定器的追逐画面。我在晃动里看见公公微微坐起的身子,“小心啊!”动完手术的他以微弱的口气吐出3个字,可惜我当时候根本听不进去,不小心跌倒了。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意识到,公公的路,原来是延续我的视线铺陈而来的。每个下午,公公让我在老家前院骑三轮脚车,自己在五脚基乘凉。一天当中,我最喜欢祖孙俩的放风时刻。我骑脚踏车围着前院转圈,公公径自咯咯笑。当今社会喜欢以“女儿傻瓜”形容异常疼爱女儿的父亲,我想公公如果能活到今天,肯定是不折不扣的“孙女傻瓜”。在他的守护之下,我几乎不曾跌伤或摔倒。然而,我却在公公过世的第一天,在同个地点骑脚踏车遭遇了人生第一场“车祸”。 公公的丧礼为期5天,我第一天便拐伤了右脚。由于右脚浮肿,我穿不了鞋子。个性偏执的我不知为何坚持穿上左脚的鞋子,硬是以奇怪的姿势一上一下地走路,亦不肯光脚丫乖乖就范。这件事成为公公的丧礼趣闻。但凡与亲戚相逢,他们总会记得我是丧礼上“穿一边鞋”的小孩。 18年后婆婆去世在老家设灵,棺木的拜访位置与公公一模一样。我抱着两岁半的侄儿瞻仰婆婆遗容,他用手掌轻拍棺木的玻璃窗时,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我和侄儿一样,试图叫醒不会起床的亡者。轻拍玻璃窗,对小孩而言或许是不舍的举动。公公和婆婆都没有回应,我放下怀里的侄儿,也该回到现实了。 回家以后,我买了一本相册,把公公的模样收藏起来,仿佛这么做,我便能珍藏他行过的步履。我和公公的缘分浅薄,仅有3年之长;我们一起走的路很短,却永远定格了他的样子。
1月前
3月前
4月前
邀请阿根廷裔友人到住处用餐。一众男孩女孩看着满桌很是讶异,照拍了一轮问题问了一堆后边吃边问,你们华人平常吃饭都如此满汉全席吗? 我笑说才不。若是平常家庭,多数三菜一汤。若自己独自在家吃饭,顶多炒个菜煎个蛋,迅速弄碗汤。 那为何是三菜一汤他们再问。是否某种习俗或晚餐标准,如同阿根廷人办烤肉,必备阵容牛的不同部位,香肠、血肠、蔬菜如青椒、南瓜等、一种名为波罗伏洛(Proveleta)的起司;配菜有沙拉、炸薯条等;饮料方面则有菲奈特比特苦酒加可乐,红酒等。 我想了很久只笑说不清楚。容我致电回家问妈妈。 结果我妈只说从小到大家家户户都如此。 依然学不会煎鱼 印象里无论家中煮食,或在外用餐,桌上总是三菜一汤。一菜一肉一海鲜类,或一菜一肉一蛋,一菜一肉一豆腐,一菜两肉,两菜一肉,诸如之类的组合。如今想来其实也很合理,三菜一汤的组合顾及了营养均衡。 也想起小时候常拿汤泡饭,惹得母亲责骂,说如此对胃不好。可越被责骂越是喜欢,趁母亲转身把碗中汤添得满满,坐到电视机前大快朵颐。又被母亲大声责骂吃什么饭,那么喜欢看电视不然吃电视算了。 三菜一汤的神韵,在于菜色不重复不冲突,甚至味觉上得以互补或衬托。若已有重口味如红烧、糖醋、咖哩等,其他菜色最好以清蒸、蒜炒建简易处理。当日也不能忽略干湿对比,其中一道必含汁液,浇上白饭,多多益善。也正因如此,看似平常的三菜一汤背后工夫极多。再简单的菜色,至少也得在厨房耗上半小时45分钟不等。种种前置工作,切切剁剁,因烹煮需求,同种食材也得做不同处理,除了爆香三尊姜葱蒜,其他食材切丁、薄块、厚片、长条、细丝等等。若涉及煎炸,得准备面粉、发酵粉、鸡蛋调粉桨等。有些食材在前夜就得与腌料一同放入冰箱冷藏入味。炖菜汤水类小火慢炖短则一小时长则整日,才能熬出鲜美汤头菜肉入口即化。 前置工作后即正式开火烹煮,火候的控制,调味分量及加入时刻也是一门小学问。说来惭愧,煮食数年,我到如今依然学不会如何煎一条完美而不烧焦的鱼,常以清蒸或直接送入烤箱处理海鲜类。后来倒学会用海鲜做几样冷盘,醉虾,凉拌酸辣花枝等,都是极简易却让阿根廷友人赞不绝口的必点菜。 三菜一汤煮完吃完照片上传完,酒足饭饱送客后,就是洗碗。碗筷汤匙刀叉小事情,较累人的是刷锅子。有时一时失手,焦瘩黏了一锅。倒洗碗液用水浸泡,待次日处理。有时得知明日没时间处理,就认命的拿上不上材质的软刷,边慢慢刷边胡思乱想。 三菜一汤,从筹划到实行,到洗碗收尾。想来颇有人生缩影。若放入心思,多加练习,即使不比米其林大厨水准,也不至于烧毁厨房,总有进步空间。 盼人生无风无浪,平凡如三菜一汤足矣。
4月前
母亲的背影在我眼里化了、散了。那一幕凝成一颗小石子,掷在我心湖,阵阵涟漪泛起。 烈阳将微风撕成不起眼的碎片,随意丢在那个炎热的午后。“喀吱,喀吱”,我不耐烦地踩着地上被热得卷了身的片片枯叶,心里不断抱怨着母亲又一次的迟迟到来。逝去的分秒坐在我的肩头,一分一秒过去我肩上的书包愈加沉重。 暮色渐浓,晚霞从四面八方赶来。天空像是偷偷尝了几口浓香醇酒,双腮染了几抹红晕,醉态微露。母亲骑着脚车摇摇晃晃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马路转角。“妈!你现在才到!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我的书包很重!”等母亲到跟前,我的抱怨与不满脱口而出。母亲不作声,纵使疲惫沉沉地压在她的眉眼与嘴角,她还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拥抱那个傍晚。我和母亲被黄昏护送回家。 回到家中,家里黑漆漆、冷清清一片。我顾不上把灯打开,把书包随意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便急着回房休息。“今晚想吃什么?”母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趴在床上随口答着“随便”。过了一会,她问:“吃鱼吗?”见我一阵子没出声,许是怕我不答应,又加了一句“这次绝对好吃的。”前几天也是吃鱼的,但盐放得少了,味道淡了,我没吃几口就找了借口回房做功课。 “好”,我听出她声音里的小心翼翼与期待,想着不好扰了她的兴致,便答应了。不一会儿,红烧鱼香喷喷的鲜美之气就已从厨房透过门缝飘到我的鼻间了。她还没把饭菜端到桌上,我已在餐桌等候。 白色餐盘衬得红烧鱼更为美味,不停地刺激着眼里的“味蕾”。不等母亲给我盛好饭,我已夹起一大块鱼肉往嘴里送。鱼肉鲜嫩多汁,鱼汤色泽鲜亮,我不禁连连称赞。“那就好。多吃点,多吃点。”正在给我盛饭的她听后脸上有藏不住的喜悦与自豪,那是为人母亲独有的自豪感。我接过她递来的碗,正准备大快朵颐,抬眼一看,才发现她没盛饭。“妈,怎么不吃?我去给你拿碗饭吧。”“不用不用,我不饿的,你在长身子呢,你该多吃点。”我一听便知道她又在忽悠我,工作了一整天怎么能不饿?她没来得及拦住我,我就给她盛了满满的一碗饭。 餐桌上的挂灯洒出淡淡的黄。她安静地坐着,手上正拿着筷子细细地给我挑去鱼刺。那点黄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我把饭放到她跟前,无意间于她青丝中瞥见一根不同。是白发吗?我仔细地在她头上寻找,却见不着了。“怎么了?”见我好一阵子一步没挪,母亲问道。“我好像看见白头发。”她定了一下,没说什么,手上继续给我剔出鱼骨。我不放弃,依然全神贯注地努力在那千千万万根黑丝中企图找出那与众不同。 许是怕菜凉了,她开口:“别找啦,不就是白头发嘛,妈这个年纪了有白发不是很正常嘛!快点吃饭吧。”我嘴上说好,身体却是一寸没动。 想把那刺眼的白给拔去 我对刚才那一晃眼的银发莫名地执着。若是找到了,心里就会泛起苦涩。像是有一双大手正把玩着我的心,时而挤压时而撕拉,使得我心万般难受。但我又想让自己放心。若是找不到,就证明她还没老呢,还是我记忆中那个满头柔顺青丝的妈妈,还是那个年轻的妈妈。虽然这极明显为自我催眠,但终究能让我安心半分。 最终还是找到了。 那根银丝匿在层层黑色发丝下。 它在微弱的灯光下并不起眼,甚至可以说丝毫不会被注意到,但它又比午后那炽热的阳刺眼得多,看得我双目一阵酸涩。那不是纯纯的洁白,而是在年华一轮又一轮地跑过后褪得混沌的苍白。 我使劲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把鼻腔里的酸涩咽进肚子。我抬起颤巍巍的手想把那刺眼的白给拔去,却又怕弄疼了她,一阵犹疑不定后选择了作罢。只当没看见好了。 岁月理直气壮地把母亲曾引以为傲的黑发带走,只给她留下白发,母亲却只是笑着接受,道一句:“这个年纪总是会有白头发的。” 我怔怔地望着微弱的光下母亲苍老的背影。当视觉模糊的时候,我只看到一个轮廓。母亲的背影在我眼里化了、散了。那一幕凝成一颗小石子,掷在我心湖,阵阵涟漪泛起。
4月前
“你要好好吃饭。” 外婆和母亲担心我不舍得过日子,临行前给我包了大红包。张生知道我独处时就会亏待自己,早早预备餐费放在我的小荷包里。 过日子这件事,我觉得最写意的就是自己做饭。有自己的厨房,做自己喜爱的料理,品尝自己用心调理的滋味,生活有了烟火气才更温暖。 想要在台北有个小厨房,得面对两项艰巨的挑战,空间问题和垃圾处理。我尝试在没有窗的房间里设置一个小小料理角落,可惜逼仄的空间让油烟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勉强煮汤和面条。能煮汤和面条也算不错了,真正劝退我下厨的是垃圾分类。台湾的垃圾分类不只是分类处理,还实行“垃圾不落地”政策,每天都要定时定点等垃圾车才能丢垃圾。我每天只产生一点厨余,处理起来的时间或许比我做饭的时间还要长,但如果不马上处理,放在没有窗的房间里很容易发臭吸引蟑螂。 虽然无法自己做饭,但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溪口街居民多是老人和小孩,日常节奏缓慢安静,几乎没有餐饮店。往捷运站方向走约10分钟有个充满旧时代气息的景美夜市,因附近有景美中学和小学,入夜后人潮涌动,各种饮食店、小吃摊林立。夜市的主要入口处有个非常有趣的古早味游戏摊,整整一排弹珠游戏,大人小孩蹲坐在一起打弹珠。景美夜市几乎不见游客,大多是台湾本地人在逛,但食物售价并不便宜,大部分食物也只能打包带走,不提供堂食。 我喜欢在夜市慢慢逛,看夜里如春笋般冒出的灯火,看琳琅满目的小吃和商品,看大人和小孩发亮的眼眸。夜市里的每个小摊位都像有魔法似的让人看着就想买来尝尝,但吃多了总觉得油腻,甚至有些空虚。 除了景美夜市以外,从溪口街往前直走,经过一个红绿灯后的景华街有一些便当店和餐厅。平日我也会打包便当,三菜一肉的组合经济实惠也营养均衡。有时在学校吃,有时在没有窗的房里吃,吃得很饱,却有点寂寞。 某个午后,我无意中走进景华街的“东京厨房”,一间专卖日式咖哩饭的餐厅。餐厅矮矮小小在一角落,推开有些摇晃的木门,店内有一个料理吧台和几个小桌椅,每个位置都坐满了人。我正好坐在门边面向店外的位置,一大片玻璃窗的对面是充满市井气息的公寓。路上来往的人不多,阴郁的天色仿佛随时会下雨,路人都是本地人,个个老神在在神色自若。 想点最贵的咖哩饭 我看着手机上的电子菜单,其实最想点的是最贵的炸牡蛎咖哩饭,但手指却滑向最便宜的蔬菜咖哩饭。一个人不需要吃得那么丰盛吧?吃不完就太浪费了吧? “你要好好吃饭。” 是呀,我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吃得丰盛呢?为什么我不能点自己现在最想吃的牡蛎咖哩饭呢?我的小荷包里有大家给我的餐费,我可以的。 热乎乎的牡蛎咖哩饭搭配当季蔬菜,咖哩、金黄色的欧姆蛋、橙黄色的炸牡蛎、绿色的生菜和香菜、紫色的洋葱碎、黄瓜茄子金瓜芋头地瓜莲藕,淋上一圈油醋酱,撒上迷迭香……简直像幅画的多巴胺配色实在太美妙了。我掉进色彩里的世界,忘乎所以地享受这份美丽,忘记似要下雨的阴霾天色,忘记拥挤矮小还有一点吵闹的环境,忘记今天安排得满满的阅读任务。 细细咀嚼每一道食材的独特风味,感受每一口不同搭配带来的味觉层次,让浓郁的咖哩、清爽的蔬菜、鲜美的牡蛎和饱满的白米饭充分刺激我的味蕾。强烈的味觉满足让味蕾以外的感官暂时放空,不禁微微叹息,焦躁随着叹息散去,大脑进入圣人模式,宁静放松。 回神时我竟然将整份咖哩饭的配菜吃完了,剩下实在吃不下的白米饭。老板娘贴心问我要不要再加一些咖哩把剩下的米饭也吃完,我醉眼迷离摇摇头,如此已是我的极限。 捧着附赠的柴鱼洋葱清汤,看着窗外的台北,安静得像只午睡的猫咪。此时餐厅内的人渐渐散去,我味蕾以外的感官渐渐苏醒,耳边传来了桑田佳祐的〈青春广场〉,轻快复古又有些沧桑。 “老早就回不去那个时候啊…… 在大都会角落孤独着,大家现在过得怎么样?……” 虽然一个人,我很努力好好生活着呢。
5月前
7月前
9月前
10月前
11月前
堪堪下午4点,我才带着朦胧的眼神,打着哈欠走向厨房找些东西垫垫肚子。“妈!”空气炸锅在滴答作响,左边锅里的热油和右边的汤煲都冒起了阵阵白烟,洗手盆开着水,冲洗着生菜,一位辛勤的妇人正开始要为今天的团圆饭操劳。她轻瞟了我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到锅中,对着刚下的肉说:“你昨天是去偷鸡是吗?又到七晚八晚才醒!鸡在哪里?快点拿来,我好砍来晚上吃!” 我笑笑不回应,她最后略带的笑意证明了她心情不错,我就继续叼着饼干看她的表演,看她坚毅的眼神中带着的自信与从容。 她先是将碗里的肉泥捏成一个个丸子,再一个个扔进油锅里,弹起的热油把我吓退了两步,她却从容地走向了空气炸锅,打开观察烧肉的状态,手拿叉子一时叉一叉,一时刮一刮那片酥皮。感觉油锅里的肉丸快糊了,我赶紧吃光手上的饼干,正要拿起锅铲时老妈就闪到了我身前,拿过锅铲后一翻——炸得正好!随即又走到洗手盆快速冲洗生菜,摆上桌面,第一道菜——生菜就完成了,随菜附上的还有她早已准备的秘制酱料。 走回油锅前,关火、捞起、滤油、呈上盘子动作一气呵成,酥炸肉丸随即完成,就是让我端上餐桌时少了两颗。这时她打开了烤箱,我才知道里面有只蜜汁烧鸡。这可是往年不曾出现的新鲜玩意儿!眼见她把烧鸡取出,我洗了洗菜刀递上,数刀剁下毫不拖沓,蜜汁烧鸡的油脂都留在了案板。我赶紧把盘子递了上去,把片好的烧鸡放上,这些精华可不能浪费。最后我妈才把精力放在汤上,毕竟是她说的:“汤要煲耐啲先会靓啊嘛。” “叮!”随着空气炸锅的响声我爸带着我俩姐姐回到了家。 我自觉开始拿碗筷、排椅子,大姐走进来又是不合时宜地拆台,撇着嘴问:“莲藕汤、炸肉丸、生菜、烧肉、白斩鸡是不是?”老妈子一脸邪笑,也不作答,就默默片着刚从空气炸锅拿出来的烧肉。二姐换好了衣服就带着戏谑的语气问大姐:“是不是?我都讲的咯!”我也知趣,显然老妈子是想要体验电影中的剧情反转。直到她把烧肉片好前都默不作声,等我盛好莲藕汤捧到餐桌旁,她才掀开菜盖——蜜汁烧鸡的香气直扑面门,油光锃亮的鸡皮更是令人馋涎欲滴。这次是老妈子的胜利,她一脸得意的笑容,万万没想到延续十多年的团圆饭菜单居然有了改变。 “全部讲每年团圆饭都一样,吃到‘嫌’了,今年来换一下口味,抓你们的心回来!”老妈子自信说道。 全家人落座,大家就开始吃饭了。我在盯着,老爸第一筷先夹了烧鸡,我也就跟着尝了一块,不知是不是往年吃惯了白斩鸡,今年的这只蜜汁烧鸡特别有滋味。我望向左右的姐姐,她们看着我停顿了一下,再看向老妈子,大姐才伸出筷子来夹,二姐倒是沉不住气了:“妈,我初三就要跟熊(她男朋友)慢慢搬东西出去了哦。你知道的咯!又要收东西、又要洗洗抹抹那些……”越说越多,越说越急,气息却越来越小,直至慢慢停顿。老爸却扒拉了两口饭就又跑出去喝酒了,但也不是有什么情绪,毕竟这其实不是新鲜事,或者说他自从失业后就没把家人当作新鲜人。 我看向老妈子,眉心先是挤了一下,又缓缓松开,口中说的是“好,吃饱了再讲”。 一起吃饭的日子不多了 我再看向大姐,用飞舞的眉暗示催她入场,这种情况总是她跳出来打圆场的,但这次不同,大姐还没开口就被老妈子给堵了回去。 “哎呀,算了算了,难得人齐,就跟你们讲一讲心里话吧!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有点别扭,我们都没敢回应。 “我也知道你们迟早是要飞出去的啦,一个两个心野到死!大的啊,整天抱着电话躲在房间,好找不找,找个中国佬,那样死鬼远;第二的更死,讲下讲下就要跑出去住了咯,以后结婚又要跑到关丹死鬼远;这样你以后要去哪里?”我妈冷不防看向我,“照这样顺下来,我就只可以找隔壁村的如花了咯!” “你多几年也不是要跑出去读书!不是讲读到博士喔?”老妈子放下筷子,“我跟你们讲,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吃饭的日子真的不多了,最多再几年啦,你们信不信?他们都在讲什么‘孩子长大了就放他们出去飞’我都有听的啊!所以我也没有管你们,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我很怕我拉不到你们回来身边了,我要没有力了。以后可能你们就每年回来一次,甚至人都不齐的那种,这个家就要散了。我想了很久很久,越想越怕,最后想开了,我们努力一点咯!大家努力一点,能回来一起吃饭就一起吃饭。你们讲是不是啦?” 这一大段话除了喘气以外没有停顿,就像排练了许久,但老妈子湿润的眼眶又显得她有些猝不及防。“吃饭啦。”没等我们回答,老妈子就开启了下一个环节,我也没敢抬头,便继续扒饭、夹菜,餐桌上至终也只剩下筷子轻碰瓷碗的声音,蜜汁烧鸡也失去了味道。 今年的团圆饭吃得格外地慢,特别是我们三姐弟,但也吃得格外地干净。老妈子吃完后就去洗澡了,洗完后我们刚好吃完,在默默收拾,她也不说什么,就坐在餐桌旁点了一根烟,我们仨该洗碗的洗碗,该抹灶台的抹灶台,就是没人敢回头看老妈子。 最后,还得是老妈子开口:“你们明天要吃什么?”我们脸上浮现了笑意,“炸鸡!”“药材汤”“苦瓜!”“什么人大过年吃苦瓜?”场面又回到了平日里的喧闹,除了老妈子变得闪烁的眼神。
11月前
1年前
(新加坡14日讯)狮城夫妻到云顶旅游,遇上两名自称输光钱的女子,好意请对方吃饭,岂料事后才惊觉遇上骗子。 事主陈太太(58岁,邮差)向《新明日报》指出,她与62岁丈夫于本月4日到云顶玩3天,抵达的第一晚,就去了一家西餐厅用餐。 “当时8时许,我感觉很疲惫,就让丈夫先去排队等候入内。没想到,两名身材一高一矮的中年女子就接近他,她们口操中国口音,称一时糊涂,输光了钱,希望我们请她们吃饭。” 陈太太说,由于丈夫平时乐善好施,加上觉得只是一顿饭,因此4人就一同用餐。她指出,点餐时,两名女子选择了价格16令吉50仙的咖哩铁板饭和印度咖哩饭套餐。 “当丈夫去柜台下单时,一名女子还跟过去,再点了一份9令吉80仙的台湾香肠。 吃饭时,丈夫买了几瓶矿泉水,两名女郎也拿走。 “用餐后,她们还要求我们不要对外声张。” 旅程后回返狮城,陈太太看到朋友传来的一段视频,指有中国籍女骗子在云顶骗饭钱,加上有媒体曝光此事,方才惊觉自己上当。 “虽然不是大数目,但始终是被骗了,让我感到愤愤不平。” 马来西亚媒体早前报道,有4名中国籍女子在云顶专对老人下手,向他们讨要饭钱,但随着事件曝光后,4人悉数被警方逮捕。 一女试图借钱 陈太太说,吃饭时,其中一女声称有一张在本月8日就能过账的支票,试图借钱。 “当时我没有回应,对方或许是看我不为所动,当我丈夫回来后,她再度试图提起这件事,但被我直接截断,叫她无需用这种手法来借钱。” 她透露,两人除了伺机借钱,还询问她们是否有微信,不排除对方日后想继续行骗。 疑专挑单身男下手 两名女子吃了饭后,还在餐厅外搭讪另一名阿叔,怀疑她们专挑单身男子下手。 陈太太指出,两名女子用餐后就先行离开,当她和丈夫走出餐厅时,看到她们正与一名阿叔搭讪“她们被阿叔拒绝后离开。我过去询问阿叔,发现两人同样要求阿叔请吃饭,说法一模一样。” 她说,阿叔透露说因害怕遇到迷魂党,不愿两人过于靠近,对方才离开。  
1年前
日剧《最完美的离婚》中有句经典的台词:两个人吃的是饭,一个人吃的是饲料。 我记得当时看到这一幕,正好是独自坐在电视机前吃饭,当下巴不得回呛编剧坂元裕二一句:你才是吃饲料,你全家都是吃饲料。 农历新年期间与几个同样喜欢独自旅行的朋友聚餐,谈起一人上路时最开心之事,其中一项竟是一个人吃饭。 不用担心同伴的喜好,不必迁就别人的口味,也无需猜测对方的预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路边摊很随性,吃米其林也没问题,反正只需要向自己虚空的胃(或钱包)交待。 如果你像我一样,天生爱当滥好人,结伴旅行时总是先为别人着想,考虑其他人的口味喜好,然后再衡量食物价钱,确定能够满足所有人的要求,那你一定能够体会旅途中一个人吃饭的自在惬意。 日常生活中在外用餐,独自坐在餐厅里吃饭,有时难免会有心理压力。尤其身在热闹的餐厅,埋头吃饭时免不了敏感多疑,会不会有窥探好奇的眼光在背后默默注视?于是很多时候宁可打包回家吃。 这份格格不入的感觉,身在陌生之地时反而变得理所当然。与其他成群结伴的食客不同,旅客的身分反而衍生无以名状的勇气,坦然地把身心都交还予原始的食欲。 因为是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吃饭,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地走入任何一家新餐厅探险,可以放纵地点完餐单上每一款甜品,请厨师成全嗜辣嗜酸的个人口味,把吃光光的寿司盘叠得再高都不必在乎别人的目光。 真正体会一个人吃饭的无限愉悦,是在日本。或许越来越多的日本人习惯独自用餐,日本的餐厅亦很上道,设计了各种体贴入微的单人席,让人可以安心当个孤独的美食家。 说起单人席,不得不提一兰拉面。 现在我们对于单人席的第一印象,原型多半来自于这家国民拉面店。挡板打造了封闭的空间,隔绝了别人的视线,让吃饭,啊不对,是吃面这件事变得直接专注,心无旁骛。 想吃什么,直接去自动贩卖机下单;面条精细,汤头浓淡,直接写在一张纸上交待。连说话的功夫都省下了。还有比这对独行旅客更友善的用餐环境吗? 不过,旅途中一个人吃饭,也可以不是一个人。一碗热腾腾的拉面被捧到面前,我在小隔间里将碗筷、温泉蛋、绿茶一一排好,然后用手机拍了张照片,隔海传到远方某人的手机上。亲爱的,这是我的晚餐,你今晚吃什么呢?   更多文章: 彭健伟/疫情下的爱情 彭健伟/来去日本配眼镜 彭健伟/空间和安全感
2年前
辞掉全职工作以后,犹在回老家或留城者间摆荡时,流行病毒入侵我身,以雷殛之势攻战免疫系统,比我意志决绝。 连行李也收拾得仓促。妈写:不管结果如何,回家好。 我说可以,但要共同采取最严谨措施,以防万一——于是分头行事,速命老家姐拎两小可爱女儿回夫家,而我独自驱车到附近小区挂诊,油门催下,轮胎一路滚动,无关我的意识。 先是印度医生着全身防护衣,在诊所外临时设立的检测站将探测棒长长昭示我眼前。“第一次吗?”我只轻轻点头,不作声。“仰头,记得可以用嘴巴呼吸。”它就此展开我鼻腔探险,像蜂鸟长舌深入花芯,一阵刺痒呛出我目泪。年轻医生温柔,他道了个歉。 如蜜的鼻液,是苦是甜,24小时内自有分晓。 为求安心,还是挂号问病。 “咳嗽否?” 我摇头。这回是老印度医生了。他靠向椅背,皱着眉边摊开无奈的五指说,近日流感连连,症状亦相似,谁都说不准。但他从未摘下口罩和护目镜。 “伤风?” 亦无。 昨日喉咙开始肿痛,体温摄氏37.5度,自行检测结果为阴;今早烧已退,喉痛却加剧,而且莫名呕吐。我结案陈词,话音未落,医生戴上手套,左手持压舌板制伏我舌面,右手电筒照向我口腔的隧道。他说里面有火烧的回声。 “以你的症状,大概不会是新冠肺炎。” 四字如咒,终究说了出口。 但他脸上闪过的一抹疑惑仍被我及时捕捉。 阴阳也罢,都要回家。 疫别两年,时间换算成分秒单位总是轻易些,数成日子却无比艰难。我将家当车上四十公里路程,徒留身后每日确诊数字破千的空城。望后镜里的吉隆坡楼身低低矮矮亦空空荡荡,却总蒙着一层雾不散,在路上,和妈商讨各种举措—— 浴室摆水桶和洗衣液供我每日自行换洗衣物。 房门外置放肥皂水盆,每日清洗餐具务必戴上手套和口罩。 你待会戴口罩躲楼下,等我进了房马上消毒。 每天测量体温和血氧,记录在案。 每晚睡前用消毒枪将整个房子消毒一遍。 在家隔离,形同爱的牢狱。点开卫生部下令民众安装的“吾安”APP,老家这区双层排屋标示为“红色区”,即一公里内有确诊病例。社区已然是大型病房,而每一间家纷纷匿藏着疑似病患。 这已绝非首次。前两次密接都侥幸避过,这次我都能感觉病毒在细胞里窃笑。所有症状都指认我。即便恪己遵守防疫守则,一松绑的移动,本身就是一宗罪。如今待病如待刑警上门,将我镣铐,判我以患者之名。 “万一其实没有确诊呢?” 来不及了,妈。 ● 在房里度假整整10天 是夜,诊所发来判书。 SARS-CoV-2 RNA,detected。阳性。 CT值25,低于平均水平,属染疫初阶,传染性极高。 只觉颈间烧灼,脑袋仍是清醒。传讯通知才刚一起吃过饭的友人,我阳了,你好自行检测。虽已做足万全准备,最担心还是同一屋檐下的家里人。聊天家群不如预期躁动,许是对于病毒早已免疫,心理的那种。带有一点钦羡的意味,友人说,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疫病从武汉过海关斩天将而来,想起疫情暴发初期举世惶惶,起起伏伏的病例勾画出2020年代的第一道风景线,如今,它终于住进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供养一场病疫,我活成一尊确诊数字。 开始为期7天的居家隔离。没有比现在更关心自己身体的时候了。 譬如第3天。喉痛渐愈,倒是鼻腔莫名住进浓痰,蝙蝠白昼悬壁这般,咳不出,擤不掉,厚重鼻音让外甥女迟疑,“是舅舅吗?” 妈烧饭也清淡了不少。每每确认她抵达楼下,我才遮上耳鼻打开房门。白色塑胶椅上的饭菜每日惊喜缺缺。它们总一副比我还病恹恹的模样——汆烫地瓜叶、蒸石斑、蚝油豆腐、水煮蛋……晚饭至少还有一汤品慰藉:有时花生莲藕大骨,为囚日添色的玉米萝卜。 口味却不是淡的,说明味觉和嗅觉并未丧失。大幸也。 每日饭菜佐《F.R.I.E.N.D.S》,虚度时光,悠哉乐哉。乔伊过30岁生日那天抬头对天花板抱怨,上帝啊,为什么是我,“说好让他们变老,不是我。”当即笑噱,学舌——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不敢大声。 荣获Omicron拣选,我无怨尤。 一集20分钟结束,连蜜糖和清热排毒茶也都饮尽,端着盘子奋力叩门,确认无人,才把所有碗碟泡进肥皂水盆里,确认餐具样样浸在其中。 平躺床上,信息妈,朕用膳毕,可以收拾啰。 这样又一天。又一天。几无症状,度假在房里整整10天。 ● 疫情下,再次唤醒这双炊手 朝令夕改已是日常。老长一段时间,眼见疫情趋缓,其实只要再忍稍时就能步向常态,政府却早早宣布松绑,脱缰野马不受束,口罩不戴,人身无距离,酒吧悄悄经营,便又让防控失守,病例暴增,一切重头。 破口的,不只疫病,也连同我自己。 无法回家的日子,倭居吉隆坡高楼公寓里,每天看重复的日落。 或换过别的名字吧——黄昏、夕阳、余晖、晚霞,怎么都是带着尽头的愁意。 可天空映照的它们却像施展了盈亮魔法一般,那段时间里,茶橘色,紫荆色,墨蓝色,染出一片片层云,高积云,卷云,它们舒开天幕,静谧和缓的飘向,彷佛温柔低语——没事的,走慢一些也能跟上;仿佛只要不低头俯视现实,就还能骗过自己人间安逸。 好几场家人的生日都在视讯里共度,外甥女的,妈妈的。隔着荧幕,细节狡猾隐身,不知道外甥女小妮和小娜长了多少寸,也不知老人家的后脑勺,有没有光阴刷白的蹑手蹑脚。这场战疫里,肉眼所不见的事物都得逞了。 那段时间我无法正常进食。食欲尚在,且经常饥饿,但逢食物下肚,总要翻肠搅胃一番。我强抑恶心呕吐不适,以转念,以分神,以想像,以哼唱;或捏紧虎口,或按压臂掌内关穴,或屈身按揉膝盖足三里;可以防洪的方法我都一一试遍,但越是动作,心理越受压迫,每每差一点赶不上厕所—— 先是干呕,等到胃部三番四次抽搐,涨缩,翻涌,我紧紧抱住马桶,秽物冲口而出。 整净自己时,镜子里脸面通红,噙泪的双眸,往往因为不明所以。 这些,荧幕前也都看不到。 中西医皆道是胃窦炎,开了呕吐祛风胃药,但我知悉,那一切肇因都不是来自生理。 从此我在黄昏里开伙。奉我妈指令,少年放学写完功课早早栽在厨房里,炊烟过境一路烧饭到天黑,先学煮米饭,煎荷包蛋,炒菜,炸肉,唯独那时没有学过煲汤。十几年来我漂泊吉隆坡,多是外食,而今疫情下,公寓里,终又得再次唤醒这双炊手。 只是这回我只剩自己了。 居家工作午休时段,打开小红书,搜索栏键入:“莲藕花生汤”。影音食谱一格一格陈列,综合各家步骤,在手机笔记里抄下食材,出外采买;回来,浸泡花生,猪大骨入冰箱,其余食材,包括任意配搭的——“芹菜肉片”、“蕃茄炒蛋”,少小习得,毋需偷师,等傍晚下班继续料理。 小红书说肉须先经沸水加绍兴酒汆烫,问妈,怎从不见你这么做? 妈一言蔽之,懒。 再问,怎么你以前莲藕都削那么大块啊? 妈不理会,反问,你几点开始煲汤? 我说现在。 现在几点了啊,先生? 哎,妈呀,开会迟了,我们城市打工人命苦你不是不知道。 忽悠过去,实则是自己忘了提早煲汤。 总是忘了要相信时间的作用,类似交托的那种信仰,方能收获一锅味美的汤。饭菜上桌恒常是夜晚,我习惯坐在窄仄阳台上,碗盘就地落座,想像万家灯火里那一台台闹哄哄的饭桌,或许也有像我这样孑然一身的,但因明白团聚的日子在前方,所以愿意静待时光的煎熬。 吃过一顿又一顿,妈妈教的,小红书学的,自己做的,家常便饭,便也同时料理好了自己的心。 ● 原来长大不过一瞬间 尔后病愈。 隔离10天宣告自由,从自己的房间走出,小妮小娜便一人拉我一只手。 “舅舅,你要吃什么?”遂把我拎到偏厅的玩具厨房前。 那是她们妈妈疫情前买的生日礼物。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胜过其他玩物。 记忆骇入疫前——多是我给她们指令,萝卜要削皮,这是虾还是crab?只有玩具砰砰锵锵的声音,无人回应。小娜切开半颗番茄也是艰难,小妮煎蛋总翻落地板,多次捞不起索性用手捡。 如今,5岁的小妮问我,番茄可以煮汤吗?她楚楚可怜只有盛汤的碗。 假装勉为其难,我说好,但番茄不要软烂。 放眼矮桌上,饭菜皆已备好。筷子双双并排,旁边一碗假热白饭。一道道菜肴摆桌中央——大红虾、黄南瓜、两颗水煮蛋、状似叶片的不懂什么……(小妮:是cookies!),我执起汤匙,欲试一口番茄汤。 “舅舅,烫,吹吹!” 小妮很小的时候,每次吃饭我们总是唤她——很烫,吹吹。 如今换她温柔叮咛,小大人似的。其实不过一玩物罢了,怎会烫嘴呢?她是有样学样了。 我嗯嗯诺诺,她洋洋得意。或许是感佩自己的厨艺精湛,烧得一手味美熟食。 如今疫情亦是家常便饭。要过一年小妮才能施打疫苗。总希望她长慢些吧,却又望她早早具有疫苗的保护,能走出去认识这个世界。原来长大不过一瞬间,当上长辈以后更是切身知晓——眨眼间,屏息间,肥嘟嘟的脸颊一下立起来。小妮懂食物煮好会热烫,烫着了会伤;她亦懂得了着紧,有想要保护的人了。在她仍是稚小的年纪,我们这些家人,总想奢侈地,以伴耍为名,请她为我们在玩具厨房前多煮几道鲜热的,有她温柔叮咛的饭菜。 吃、饭、吃饭了——恍惚间,妈的叫唤从厨房没命地传来。她俩仍慢悠悠递给我一绿色空茶杯,作状撒粉,我问这什么,小娜支支吾吾,小妮冲口而出:“呃,呃,草莓香蕉维他命外星人奶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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