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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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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3天,你会为自己做什么? 电台广播员突然对听众发出这个问题,在我驾驶前往怡保护士学院的路途上。 我今天主要的讲题是“失去与哀伤里的安宁疗护”。 儿童在不同的年龄对生病与死亡拥有不同的认知。少于3岁的小孩通常会认为死亡就像睡觉一样,睡醒后就会站起来了。至于3到7岁的小孩,在还未踏入学校的门槛时,就发现死去的家人,朋友或宠物,都会离开自己而不再回来,所以他们都很害怕这种分离,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事而导致他们的死亡。进入小学认识更多朋友之后,小孩才明白不是每一样事情都是自己可以控制的,而死亡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包括他自己。踏入青少年的年代,他们开始探讨死后的世界,学习在面对不安的情绪之下,如何为死去的人承继他们的角色。随着年龄认知的发展,再加上他们亲历对身边人的生病与死亡的经历,都会影响到他们对死亡的理解。当然,他们所处的文化环境及家庭背景中对待死亡的开放程度,也会决定他们对死亡的看法和接受的能力。 完成我的讲课后,大家就拿出白纸写出自己生命最后3天的计划。他们非常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从来都没这样思考过。 “我会向我母亲道歉,然后要求她煮我最爱吃的香茅鸡。我已经6个月没回去看母亲了。”安尼沙护士说完就掩脸痛哭。 “吃完后,我会交代我丈夫所有的身后事,然后向他道歉。最后,我希望最后时间都在家里陪家人一起吃饭,看电视和祷告,一直到我在床上呼出最后一口气。”其实安尼沙护士在纸上只写了两个字:家人。 “如果是我呢,我会一个人地在一个美丽安静的海边,听海声,感觉轻柔的白沙与凉凉海风吹拂,然后好好让自己与上帝交流,等待死亡到来的一刻。”西蒂护士很平静地说。 “为何一个人呢?家人呢?”我问。 “其实,我每一天在适当的时候都已经向我身边朋友与家人致谢和道歉。而且我已经将我最后的愿望与安排告诉他们。我们一个人来到这世界,我觉得我们也应该一个人安静地离开。”西蒂护士再补充说。 “那李医生,您的最后3天又是如何计划?”亚米鲁护士举手问我。 我看着他,会心一笑地说:“说真的,我也还没想过这问题。很多时候,忙碌是我的借口。今早听到广播员这么一问,我才想到应该听听大家的意见。目前呢,我只想说,生命最后的一刻,不论什么情况,我都会乐意接受,而不会刻意安排 ”。 我将班上18位学生的答案写在白板上,然后圈出每个答案的重要字眼,最常见的包括“平静”, “与家人在一起” ,“道歉”, “没有痛苦” 和 “拥抱”。 “你们都很棒,你们都已经列出普遍上每个病人对善终的要求。除了减轻他们身上的痛苦,我们也该引导他们,包括病童,勇敢地向身边的人道谢,道歉,道爱与道别。”我说。 “从您们所写的重点,可以看到在生命临终时,医学已经没那么重要,病人更需要的是爱与关怀。” 我总结。 接着我要求每人在白纸上画出自己生命中得与失的图线,从有记忆的年龄开始到现在。 “如果在你生命得到某些人事物的时候,你就在图线画出一个山峰,否则就以山谷来代表失去。生命的奇妙之处在于它在山峰和山谷之间保持平衡,如同行走在平衡之线上一般。”我在解释的过程中,留意到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 生命就是一场告别 沙拉护士的生命图只有一个小山峰和一个很深的山谷。 “你的山谷看来很深。”我说。 “是的。当时我还是一位新手护士。我的家人们包括我的弟弟,非常依赖我在生活上给他们的支助。有一天我弟弟生病了,我父亲没办法带他去看医生,等到我放工回来时,弟弟要求我带他去医院看病。我当时工作超过18小时,身心非常疲累,所以决定第二天早上才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他患上严重的骨痛热症,在加护病房里抢救了3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当时非常自责,生气,内疚,难以接受这事实,也曾经尝试离开家里一段时间。”沙拉护士张大眼睛望着我,两行泪水直涌落下。可是,我感觉到她现在的心情是平稳的,所以继续和她讨论。 “如果给你机会回到那一天,你会做同样的事情吗?后果会不一样吗?你觉得这件事给你带来什么意义?” 我同时在白板上列出这3个问题。我要让大家了解到每件事情的发生,都会有值得我们去学习的意义。 “如果可以回到那天,我当然会立刻载他到医院。可是,结果会是如何,我无法确定。至于带来什么意义,我想就是如何从这失去的悲伤里走出来吧。”沙拉回答说。 “那你是如何走出来呢?”我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现在不再逃避讲述这件事。我现在谈起这件事时,往日的痛苦不再那么多了,反而换来更多对弟弟的思念。”沙拉护士还是很平静地说 。 “当我们失去生命很重要的人事物时,我们会经历你刚才分享的哀伤情绪,包括自责内疚。其实你当时并没有刻意犯错,只是这种哀伤情绪和家人的依靠让你把全部责任扛在身上。是你自己现在认清了这一点,所以你刚才会说出这个解释。这件事上我看到了其他的意义,那就是每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都是由很多因素所形成,并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掌控和改变的。发生后,我们只能诚实与勇敢地去面对自己,才能走出来去面对别人。这个就是弟弟留下给你最宝贵的生命意义。所以,你现在才会踏上安宁疗护的路,去帮助更多人来面对这个哀伤的挑战。是吗?” 我凭着她的话来做出一个结论。 沙拉频频点头表示同意,脸上也流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我的小山峰是当我结婚后怀得我的孩子时,他来到这世界,让我非常感恩生命的美丽与奥妙。“沙拉开心地指着她的小山峰。 休息时刻,我要求学生们以自己的手提电话向四周环境拍出一张相片来表达自己对死亡的看法。 蕾拉护士自告奋勇地分享她相片。她拍的相片里有一朵云遮盖了背后的太阳。 “死亡就像这朵云。很多时候我们认为死亡都是黑暗的。可是,它并不是黑暗,只是如果我们不敢直视和打开这朵云,就无法看到云后的阳光,死亡背后所带给生命的正确意义。只有勇敢地面对死亡,才会对生命产生更多热情和光亮。” 说完后,大家顿时都给蕾拉激动地鼓掌。 下一位学生也是展示天空与白云的照片。 “哈哈,是不是今天阳光普照,大家都拍天空?”我打趣地说。 米娜护士解释她的相片说:“我常常提醒自己,我头上的天空,白云和阳光,就是上苍给我最好的安排。天堂看似那么高,同时却是那么的靠近。死亡以后,我看到了天堂。” 凯鲁护士展示他的相片后,就说:”我的相片不是天空与白云,而是一道走廊。在走廊的尽头,就看到一道耀眼的光。人生的走廊尽头就是死亡,所以死亡不可怕,它让我们看到人生的希望与光彩。” 在每位学生分享完他们的相片后,我总结地说:“每个人对死亡都有自己的看法,包括生病的儿童。每个看法都会引导他们如何去面对自己的人生,所以我们应该让他们自由地说出来,让他们更勇敢地去面对这场生命的开始和告别。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给自己安排最完美的告别,看来你们今天都做到了。”说完后,在大家的鼓掌声中,我默默地走出课室,走回我的人生。
1月前
1月前
我喜欢阅读,喜欢写,喜欢学外语,喜欢独自漫步。 喜欢的东西很多。有人说,在那之中,要找到那么一个闪光点,出现在所有的兴趣当中,串联起个人的喜欢。当你找到那个光点,就找到了自己,看到了来踪去路。 我喜欢文字。喜欢用一个个方块字去描绘眼前的细枝末节、去勾勒情绪的点点触动、去重塑睡梦中光怪陆离的人生。好多年前我执着于画画,盲目地相信只有线条和色彩能够把梦境刻画,不让它们被清醒的繁琐冲走。无奈画技始终没有长进。 年岁流去,这双眼睛未曾见过的那些画面依然停留于脑子的虚空中,还有备忘录,和对话框里。每每睡醒会忍不住抓起手机记录下那些奇幻的经历,跟朋友分享,或留待日后一笑。有时简单一两句不足以描述,便忍不住加些细节,黄昏中的烟雾、拉下门帘的商店、人来人往的校园,拼图似的一块块凑成所见的情景。我的灵魂曾在那里逗留。日日穿梭于不同的世界,一旦离去便无门再回。文字的微妙,留白的暧昧,引发出无限遐想,筑建起立体活生生的世界。把那些从不曾发生的记忆停留在纸上、在屏幕上。 我想我并不热爱写作,不是非写不可。忙碌一天,夜深人静之时不会牺牲休息,拿起笔创作。或许作家的梦终究与我无缘。我只是,在见到许久不见的好友、在抬头见枝叶映在云朵上、在听见弟弟睡眼惺忪跟我说生日快乐的这些平平淡淡,却又掀起思绪波澜的时刻,想把触动留下。 感动我的终究是语言 我喜欢文字。文字是线索,线索越多,越能看清真相。每个人的所见所闻如此不同,饶是双胞胎的性格也能天差地别,心绪如此繁杂,人心难测,善恶难分,即便是至诚挚的笑容也有伪装的可能。一颗苹果,是健康,是远离医生,是巫婆所赠,是毒物。《小王子》里说“语言是误解的根源”,可是人与人之间的相通只能依靠语言。或许会越描越黑,或许多说无益。但也有可能,再多说一句,故事的结局不是遗憾,再多写一句,雾会散开,孤寂会化成灵犀。 后来我发现,感动我的终究是语言。语言是生命,之所以生,因其能死。只要世上仍有人,即便在万万人中仅一人还在说着,它就有那么一口气,能苟延残喘。写作是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字字句句都是生命的延续。书写之时是一层,阅读又是另一层,层层铺叠,坚不可摧。它并非某人的发明,而是世代更迭的结果,流转于时空套上平凡无奇的躯壳存在在我们的生活里。只要仔细听,会听见过往每一段因缘的痕迹,会听见千百年前人们的日常。所有的所有藏在里面,替我们活下去。 这是什么样的喜欢,我是什么样的我,似乎依然无从知晓。或许,我只是个啰嗦的人。
2月前
2月前
4月前
一位病重者,虚弱得无力站稳,需旁人在旁扶持以防跌倒,但他洗澡时依旧根据日常程序。先是用洗澡液清洗身体、洗头液洗擦头发,洗脸液太远拿不到,叫在旁亲人帮他拿来,挤压一点在掌心,再慢慢洗脸。 他,按部就班完成洗头、洗澡和洗脸的卫生洁净任务。看得心痛的亲人,一面拿洗脸液给他,一面语带责备催他快快冲好就出去,还洗什么脸?洗澡完毕,亲人拿毛巾帮他抹干身体。然后他扶着亲人肩膀,轮流拿起两脚慢慢穿纸尿片,穿好衣裤便出去躺在沙发上。 我听完后有很深的感触。想想看,病入膏盲,虚弱无力会跌倒者,为何还那么坚持洗澡的步骤? 这是他个人的尊严和生命价值观:我虽生病,不代表要把自己糟蹋成鬼怪脸孔。 他虽生病,还要叫小儿买住家附近的豆腐花给大姐吃。大姐拒绝,是不想麻烦侄儿特地出去买。可是她没想到那是病人的一番心意,想要分享和让大姐品尝好料。 很多人都带着“病人很辛苦,不要麻烦他,好好休息养病才是理所当然之事”的想法。这个想法不能一概而论——不是他出门买啊!他只交代儿子买东西回来给姑姑吃。再说,他是一位从小就很会关照家人的手足,所以连病了都不忘关照在旁照顾自己的大姐。 只是一盒豆腐花,多么难得的爱啊! 就算病了都能维护好尊严 然而如今这个爱心餐盘已变成一个遗憾。当事者的心愿没有被重视和实现,站在自己立场去想的人却留下了悔意。这是因为人已经不在了。弟弟的一点小心意都不能成全,责备、伤痛、泪水、后悔已无从弥补所失。 身为照顾者的大姐,在他最需要的时刻留下了伤痛但很有价值的美丽回忆。弟媳做工养家不能天天请假照顾丈夫,她在弟弟家照顾他到进院的最后一口气。在病者最彷徨无助时刻,大姐,这位是母亲也是姐姐的女人(他们很小,读小学时,就失去妈妈)做了最好的陪伴者。 这个故事告诉我,虽是洗个脸,却也是一种坚强的意志。换作是我,一定快快冲好出去躺下了,还要慢慢洗啊洗?病人教会我,无论怎样的处境都要保留自我的尊严,以为自己留下一个有意义的生命价值观。这在往后虚弱的人生里,或许能成为后人的激励课程。 短暂的生命火花,在于自己如何点燃与熄灭。照顾者不易,但爱的延续永恒不变。 花开花谢,总有一片爱的云彩值得你回忆罢?
4月前
年少时的我,曾是一个相当守时的人。我身边的朋友也一样,从来只有早到,不会迟到。 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我们无法即时联系,只能事先商定好时间,然后准时赴约。我们都知道,一旦迟到,等待的那个人会焦虑和不安。 我第一次看见“大摇大摆”的迟到,是在大一的时候。我们小组要开会,我按时出现在图书馆门口,准备等大家到齐后一同进入会议室。我在图书馆外等啊等,15分钟过去了,却依然没有看见任何组员的身影。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记错了时间? 再过5分钟,我忍不住给其中一位组员打电话,确认一下开会的时间。对方告诉我:“你没有记错。我在路上,马上就到了。”随后,其他组员陆续抵达,会议比原定的时间晚了35分钟才开始,大家对此毫不在意,最后一个到的同学甚至没有表示歉意,姿态就像大人物莅临那样“大摇大摆”。那一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曾以为守时是做人最基本的素养,却没想到对许多人来说,迟到根本无伤大雅。 从那以后,每当我准备好要出门,会故意再拖延十来分钟。我不想成为第一个到达的人,不想再像个傻子一样痴痴地等待。但令我惊讶的是,即使我故意迟到15分钟、20分钟,我仍然是第一个到达的人。 最夸张的一次是,一个同学约我吃晚餐,结果他迟到了一个小时半。他解释说有事耽搁了,而且忘了带手机,没法联系上我。看他那轻松自在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别人的时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失信于人是多么严重的事。 久而久之,我也渐渐养成迟到的陋习。我磨磨蹭蹭、踩着点出门,即使迟到也没有心理负担。反正大家都这样,只要我不是最晚到的那一个就行了,还可以五十步笑百步。有了网络后,我更不把迟到当一回事,反正我在路上已经通知对方我会迟到了,交代清楚不就好了嘛。 还记得有一次,我预约了美发师理发。我慢悠悠地梳妆打扮,比原定时间迟了出门。美发师打来两次催促电话,最后一次她说:“我只能再等你5分钟。”当我停好车,一路小跑推门进去时,美发师已经在为下一位顾客披上美发围布了。我气喘吁吁解释说我找不到停车位,绕了几个圈子,所以迟到了。美发师板着脸说:“你应该提早出门,你得预留时间找停车位。”错过了预约时间,我只好垂头离开。 从她不满的表情和语气中,我开始反思,曾经我是多么讨厌不守时的人。每次傻傻等待的时候,我埋怨那些人浪费我的时间、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可是当我变成这样的人之后,却毫无羞愧之心。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会觉得让别人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迟到好过没到? 谁会相信不守时的人 对待时间的态度轻慢后,我不仅约会迟到、上课迟到、就连上班也迟到。然而,守时不只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品质。我开始败给自己的坏习惯,败给了拖延症,也败走了别人对我的好感。谁会相信一个不守时的人,能负起责任如期把事情办好呢?谁会相信一个不守时的人,是真的看重这一次的聚会呢?如果足够重视一件事一个人、如果足够严以律己,又怎么会那么放肆呢? 我们常说要好好管理时间,而守时正是时间管理最基本的要素之一。守时实际上是在管理自己的意愿和行为,让自己保持自律。现在,我想重新拾起年少时对时间的敬畏之心,提前规划时间,确保准时赴约。我会提前准备好隔天需要带的物品和要穿的衣服。早点起床,加快速度,以便留出更多时间来应对途中的突发状况。万一还是不小心迟到了,我也会诚恳道歉。 鲁迅说:“时间就是生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无异于谋财害命。”这句话,应该贴在镜子前,提醒自己尽早出门,准时到达,不要空耗自己和别人的生命。
5月前
第一次和孩子聊死亡,就在她3岁那一年,我身体抱恙期间。 在孩子年幼时期身体不适,总能泛起为人母者种种的顾虑与忧心。我当时总有个牵挂——孩子这么小,我要是在她毫无认知与准备下,就这么一走了之,她怎么办?或许是参杂着身体的痛,每次只要担忧一次,心便揪一回,总是特别难受。 于是,某个中午的亲子时段,我抓住了我俩的聊天时机,与她提起死亡。第一次说死亡,不难想像那绝对是凄凄惨惨戚戚的画面。幼儿对于死亡最直接的意识,便是因不能再见到最亲的人而引致的忧虑。她说:“我不要你die,我会miss你 so so much(英语:我不要你死掉,我会非常非常想念你)!”语毕,一阵爆哭声带着豆大的泪珠,各自源源不绝地从嘴里、眼里冒了出来。 我何尝不也心疼?但功课做到一半,我总不能半途弃战。于是,我带着当时不适的身躯,撑着也快决堤的情绪,继续一步步引导她死亡的定义。 “亲爱的,死亡和出生、离开妈妈去上学的概念,是一样的。这是每个人一生中都得经历的事。一开始知道死亡这件事,它可能让人特别难受。因为要与爱的人离别,让人特别感伤。”先以同理接住她的情绪,是我处理她崩溃时惯用的方式。 见她静下来认真地听着我口里吐出的言语,我继续:“可是,你知道吗?其实,离别以后,爱依旧存在的。有一天,如果妈妈离开了,我的爱并不会消失的。这些爱都会转化进一条项链里,那是我结婚时外公送给我的特别漂亮、特别珍稀的礼物。它是一条刻着我名字吊坠的链子,我会把它送给你。将来要是我不在了,你可以把它戴在身上,我就会那样一直一直地跟着你、爱着你。虽然你看不见我,可我其实时时刻刻都在拥抱着你。”我努力用她当时的年龄能听懂的言语,轻柔、坚定地道出一字一句。 不知说到何处,她的泪水慢慢止住,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借由信仰那里来的力量,我继续说:“你千万别害怕再也见不到妈咪,因为以后我们一定也会在天上重逢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咧开了小嘴,笑着用她当时浓浓的奶音说:“(然后)我会快快、快快地跑向你,抱着你说‘妈咪,我爱你 so so much!’” 第一次与女儿聊死亡,着实是个艰难的任务。可我从未想过,当时踏出如此沉重的脚步,后来换回的,正是我们家生命成长教育的硕果。对她、对我、对家里其他成员,皆如此。 准备死亡不消极悲观 去年,峇冬加里营地土崩事件的发生震惊了全马。这让我们对于死亡的课题,有了更深入的讨论。事故涉及幼龄儿童,这尤其让人心碎。当时,我们家里的大人忙着讨论新闻内容,女儿听着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我说了事故的重点,便没多做解释。她面色凝重地问我:“妈咪,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说,半夜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发生的。再问:“有很多孩子吗?”“是的,因为是学校假期,(当时)有大约30个儿童还没找到。”语毕,她整个人陷入了数分钟感伤的沉思。而后,她跟在我身旁做宗教早课。我们为土崩亡者诵经做功德时,她把我紧紧地抱住,小手迟迟不松开。我两手安放在她肩膀处,尝试确定是否因土崩事件引起了她的感伤。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再次抓紧生命教育的时机,对她说:“生命是这样的,我们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到来,有时它会突然就来了。如果有一天,这样的灾难突然发生在我们身上,请你一定要记住,要是当下看不到妈咪或者爹迪,不要太慌张,你的内心要一直称念佛号。任何时候,要是你看到光,就跟着光去,不要有牵挂,不要担心或害怕,妈咪以后也会跟着来的。”我们四眼相望,她点头回予我一个温暖的微笑,眼神看起来比较早前清澈且安定了许多。 或许长大了些,或许开始有了对死亡的认知,如今说起死亡,她不像从前一开始时表现的那么悲伤,显然是淡定了不少。我内心总能为此感到欣慰,即使我也无法确定,假若死亡真来到面前,我们是否能如我眼前所看到的如此淡然。 最近,只要我们聊起死亡,我最常告诉她这样的话:“有一天,要是妈咪突然往生了,你要记得,妈咪不会带走爱。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留下来,全部给你。你要记得把这些爱都放在心上,一个个慢慢用,一直到你长大都可以用哦!请记得不要太伤心,因为有一天,我们会再重逢的。记得,我只是身体坏了必须离开,我的爱一直一直都会跟着你的!” 每回说到这儿,她总会微笑着回应:“好的,麻马~”这是她对我撒娇时,惯用的语调。每次这样,我便更能确定,我俩那次聊死亡的功课,似乎又有了新的收获。 我一直认为,聊死亡、准备死亡一点也不消极悲观,不引起恐惧。反之,它是人在面对人生恐惧时,最重要的功课之一。它之所以重要,不是纯粹只因为信仰元素。 更多的是,有一天来到得面对死亡的时刻,需离开的人,可有一颗准备接纳死亡的心,有意识地放下今生所经历的一切,包括爱,毫无牵挂地踏上下个旅程;留下来的人,可带着爱与信念,好好地继续生活,完善并延续生命的美好。准备死亡,也是我今生延续爱的一种方式。
5月前
5月前
5月前
外公家外的小径拐右,往前走5间房子,再弯右,有一间只容得下3尊神像的圣王庙。圣王庙坐落于小山坡,由于坪数不大,称其为小庙亦不为过。 小庙最热闹的时候,是圣王诞,即农历八月二十二日。宫庙委员会每年必然于圣王诞前一天竞选头家炉主。据风俗,头家炉主需要供奉圣王的香炉长达一年,得主需在翌年圣王诞前一天将香炉请回小庙。 大会一般在庙前搭建木棚舞台,闽南语称“戏棚脚”。届时,他们将安排戏班表演,酬谢神明庇佑。圣王诞的酬神仪式为小镇增添不少生气。大会聘请的戏班多为潮州班。我家虽然祖籍福建,但也爱搬板凳凑热闹,顺道喝一碗冰凉的四果冰,搭配一盘五香炸卤肉。 偶尔,大会亦邀请歌台歌手为圣王诞助兴。相较于酬神戏曲委婉的身段、含蓄的演出,歌台表演在灯光闪烁下显得喧哗取众。我的童年不是被歌台吵得睡不着觉,就是被戏腔唱得心痒痒的,恨不得抛下功课往小庙的方向跑去。 一场无法挽回的意外 圣王诞的氛围虽然愉快,带给我的回忆却不怎么美好。两岁半那年,妈妈、干妈和表哥表姐第一次带我上山看戏,却接到外公心脏病发跌倒的噩耗。外公适才出院,在家跌倒这件事颇为严重。懂事的表哥表姐立即飞奔回家,妈妈因为抱着圆滚滚的我,走得不快。我不知道我们冲下山坡后,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外公当天凌晨便骤然离世了。 外公的忌日,不偏不倚落在农历八月二十一日。干爹正好在去年中选炉主,殊不知自己将头家炉主的香炉归还予小庙的夜晚,家里竟然会发生一场无法挽回的意外。外公的丧礼和圣王诞重叠,那条通往山坡的小巷显得格外拥挤。丧乐、师父闽南音的念经声,与潮州班的乐声相互重叠,演奏一出罕见的交响乐。 戏台上,戏子以浓厚的乡音忘我地演绎;戏台下,观众轻和一曲别离。往后的日子 ,我们很少再到庙前看戏。每回圣王诞,我喜欢独自坐在外公家的秋千听戏。戏棚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从我的生命里淡出。外公家后的小山坡,仅能沦为回忆的老地标。
6月前
6月前
生命陷入低潮时,一只弱小且无助生命的出现,会触动你内心最温柔和善良。 自跑来的母狗又在外生了一窝的小狗,听说死了4只,剩下3只。因为大雨,母狗将小狗叼到寮房。那是过年期间的事,我们也没赶走它们。 上个月回槟,沿途和学生调研,回到家中已非常疲倦,看到两只可爱的胖小狗,我也无力气去逗她们。到了晚上,一只很奇怪的小狗出现在眼前,刹那间我愣呆了!没看过这种狗,它非常瘦小,后脚瘸了,只有两只前腿在地上推进,我分不清,那是爬还是蠕动。这是坚强狗! 当下,我立刻开车到隔近的小镇,买了罐牛奶。回家后,我倒牛奶给它喝,但装牛奶用的容器盆身太高,坚强狗把牛奶弄倒了。不过,它快速地吸吮倒落在地上的牛奶。 近午夜,下班后的邻居母女给坚强狗带吃的。邻居说,母狗已两次抛弃这只残疾的小狗,都被她们捡回来。有一次,残疾狗被丢弃在沟渠,全身都被蚱蜢咬伤,只能发出微小的呻吟。邻居打算领养这只可怜的小狗,过几个星期就抱回家。 隔天早上,我看到坚强狗出现在前院空地。它不可能爬那么远,大概又是它妈妈把它叼到这的。我将它抱回寮房,安抚它,叫它别怕。 数个小时后,我再出来前院,发现母狗又叼着坚强狗往草丛中走去!母狗看到我,吓着了,赶紧把孩子放下,还没等我骂它,就跑了。 坚强狗又不见了 晚上8时许,我发现坚强狗又不见了!我到处找,却没发现它的踪影。不久后,天空就下起大雨。 仍然是近午夜,邻居母女在风雨中出现。她们得知坚强狗不见后,拿了手电筒,撑着伞,到处寻找。找了约半个小时,仍一无所获。我跟邻居妈妈说,我们明早再找,好不好?她不回应,就只是继续找。 突然,黑漆的风雨中出现一个身影,邻居妈妈小跑到五脚基。找到了!找到坚强狗了!它全身湿透,不停地颤抖。我冲进屋内,拿了一条干净的布帮它裹上。它非常虚弱,是否能生存下来呢?至少,它有一个家了。邻居将它抱在怀里,再次走入风雨中,回家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的自艾自怜飘散在风雨中。
7月前
7月前
看见有的文学研究者,评论某某作家时说他“晚年陷入了写作的困境”云云。于是不禁思忖:一名写作者,为何要毕生追求写作上的精进或持续性呢?写作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将写作视为必要的谋生方式,而是为了某种“不朽”,是为了在文学史上争取一席立足之地,那么如果一名写作者已经在年轻时就创作出了有分量的、足以留名青史的代表作,又何必要求自己至老至死仍为言筌所拘? 换言之,若一名作家在文学上早已达到了一定的成就,晚年决定停止写作,又何尝不可?金庸在四十几岁时就宣布封笔,似乎亦无碍其作为武侠小说宗师的地位。张若虚仅凭一首〈春江花月夜〉,即能“孤篇盖全唐”,岂以终身写作方能留名千古? 再则,如果写作是出于情感抒发的个体冲动,或是艺术心灵的自然流露,那又何必为所谓“写作困境”而焦虑、惋惜? 史迁云:“《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赵翼云:“国家不幸诗家幸。”文学创作经常由外在环境所“感”。若世无令人发愤之不幸,则诗人何为?笔耕不辍,固然可敬;不著一字,亦得风流。或许诗意即存在于生命本身的状态,而未必要诉诸笔墨文辞。写作与否,并非生命价值的唯一依归,若为“作家”、“诗人”的身分所迫而要求自己持续产出“高质量”作品,却实非个人的由衷之言,或亦沦为“职业化写作”耳。 写所欲写 行止由心 当然,我们也可以说,写作行为本身,即是一种存在论。写作的姿态,是一种充满生命活力的存在状态。我写故我在。若然,则写作又纯粹是个人的一种生活习惯,相当于“学无止境”之修养,甚或为琴棋书画之消遣,故无需迎合外界的标准与评价,但以兴之所至,为文之所在。如果写作只是为了服务于某种文学思潮,仅作为借以证明该创作理论行之有效的实验或实践,这似乎恰恰悖离了文学作为自由之艺术空间的本意。后现代主义提示了某种游戏与实验的创作观,然而所谓“游戏”或许亦应随心所欲,而非“为游戏而游戏”。虽然文学创作很多时候难免受到一些当代思潮的影响,但大可不必将自我拘束于特定的文学理念或审美范式,不必用某种风格或流派来框限自己。不要为了追求自由,反被“自由”所拘。对于特定文学思潮或评审标准的刻意迎合,未必就比对于大众与通俗趣味的迎合更加可贵。 也许写作是为了陶冶“文心”,而“文心”的意义,在于以一种审美之眼来洞察宇宙。因此写作之修炼亦为心灵之修炼,近乎某种宗教信仰,在写作的状态中对世界产生一些难以名状的了悟,获得一些超越现实凡俗的终极愉悦。也许这样的说法会遭到现实主义者的批评,然而在我看来,“文心”之涵养,可以是“为己之学”,也能是“为人之学”。因为无数“个体”的总和,就是整个“社会”。如果“文格”即“人格”的理想前提能够成立,则“文心”即为“人心”,将之推及外部社会,则一个“文学”的社会,应能成为一个道德的和善社会。想起龚师鹏程尝称“文学性”的根源在于孟子所谓“良知”,或许亦有此意。由此看来,文学的真正困境在于丢失了原初的“善端”,惟有驻守,方能行远。倘若迷于文之声色,毋宁归返无文之初。 东坡论文云:“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所以想写即写,写你所欲写,行止由心。至于什么高雅低俗,什么主义、什么流派,就留待历史来评价吧——何况历史书写也是一种人为的建构,没有人能够握有绝对的论断之权。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7月前
8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