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有点狭窄的办公室里，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收音机里传来轻松的儿歌，那是城里目前最夯的广告歌“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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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比，记得早点回来带我去马戏团噢！”他的耳边响起女儿早上软糯的叮咛。
他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4时50分了，沈如霜还没有出现， 心里不禁有点急躁，但也趁机再复习一遍待会要说的台词。
沈如霜，人如其名， 待人总是冷冷的，如冰霜一般。在他还没有调到这个部门之前，其他行政部的同事已经竞相走告，耳提面命地告诉这个女人的不堪事迹：人际关系甚差，不多话，长相一般。
他是她的直直属上司，此前已经和她交锋过好几次了，可以说没有一次是占上风的， 她虽然话少， 但言简意赅，几乎一开口就能直接KO他，让他败下阵来。还记得那一次， 他从下属口中得来小道消息，说她账目似乎有些问题。他见猎心喜，马上召见他，结果被女人犀利的言辞喷得灰头土脸，也因此对她怀恨在心。
沈如霜进门前，轻轻地敲了房门，眉头忍不住轻轻皱起。这间办公室她异常熟悉，因为里头坐着的那个所谓上司似乎以召见她为乐，三天两头地就要传呼她上楼一次，而每一次上楼，她心里都情不自禁暗骂他一次。他自诩为君子，认为自己待人处事异常圆滑， 但总是刻意忽略她有脚疾的问题，喜欢让她楼上楼下往返。
“……关系紧张。”她忍耐地听着他温吞地诉说着罪状，一边直视着他。年轻有为的上司，才40出头，就能爬到目前这个位置，“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他言不由衷地继续说着门面话。
“是吗？那为什么我的常年评估分数一年比一年来得低？”她挑了挑眉，冷不防冒出这一句。
“分数不是我一个人能控制的。”他呆了半晌，双手合在一起， 十根手指开始上下扭动，定了定神，继续背稿。
“是吗？没关系， 我不在意分数。”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嘴里淡然地说道。
他有点尴尬，感觉主场被她夺走了。
“生产部的小黄说你对工友们总是态度无礼，或是逼迫他们做一些不属于他们分内的工作。”定了定神，他强自镇定地继续说出预先背好的台词。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有点快意 ，端起桌上的杯子，惬意地大口喝了一口茶。普洱，是上回小黄从中国旅游后， 给他买回来的手信。
“小黄还跟我说你在背后叫我‘冰山’呢，不过我半点都不相信他说的话，以我对经理的认识，您是绝对不会这样说下属的坏话，你又不是办公室里那些爱嚼舌根的八婆。”她不疾不徐地回击。
听了她这句话，他口里还没来得及下咽的普洱差点喷了出来。
“你不要听小黄乱讲，我从来没这样说过！”他情急地“解释”，有点语无伦次。
“是啊，我从来就不相信他说的东西， 我相信事实会说话。”沈如霜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男人。
“你最近好像常常在放工前就赶着离开办公室，这是不正确的，全部员工都必须准时上下班。”他托了托眼镜，吸了一口气， 继续。
她从手提袋里取出手机，逐条信息展示给他看：人事部的小林入院，她代表公司去医院送了红包；生产部的机器出问题，她亲自到场指示工人维修等。
他有点招架不住，突然想起她最近正在办着离婚手续，这个“秘密”只有行政人员知道。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喉结上下微动，双手再次下意识地紧握。
“其实你是不是太累，需不需要请假休息一下，让自己好好整理一下和同事之间的关系？”想到这里，他“关心”地对她劝说。
“谢谢经理关心，我上班的时候很累，但晚上是我自己的。只是有时候，比起体力的劳累，更让人感到疲惫的是无谓的试探与揣测呢。”她猛地抬起头地看着他，以最轻柔的嗓音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先离开。”说完她站起身，目光平静而坚定，顿了一顿：“快要六点了。”
望着她飘然远去的背影，收音机再次传来熟悉的广告歌。突然， 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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