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余 · 好眠

“叮……”风铃的脆响突兀地响起。她诧异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陌生的店面里，手上抓着的是晚饭后剪下的半截蜀葵。

戴着狐狸面具的奇异男子从一旁的麻将桌上迎了过来。

“欢迎光临小店……”阴柔的声音从面具后方传来，面具男抓着她推销得很起劲，直接略过了她脸上的困惑。“本店贩卖各种梦境，没有您梦不到只有您想不到！只要贵客用自己一刻钟的时间来交换，非常划算！”

“我不是为购买梦境而来的。”顾不及提问和搞清现状，她开口打断面具男。

面具男像是突然对她提起了兴趣，歪头盯着她。

“我想要找一个梦。”

“哦？”店长摊手耸肩，“这样的要求，小店怕是无法满足，毕竟事关顾客的隐私以及本店的招牌呀。”

“我……我想找我妈的梦境。”她急忙解释道，“她离开的那个晚上很安静，我只是想知道，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看着什么样的画面……她那晚抓住了花，你一定有见到她，对吧？”

“小店当然记得，小店知晓所有莅临的贵客，当然包括您的母亲。而小店知道您，也是从您母亲的梦境中所知。”店长顿了片刻，发出笑声后，面具底下传来一声叹息，“可惜，原则上本店无法让您梦见令堂的梦，除非她本人曾授权允许。但小的能告诉你，她购买了什么样的内容。”

“令堂购买的是来自她本人的记忆片段。”他面向麻将桌一动不动，像是陷入回忆，然后转头望向她，“里面都是你。”

都是她。扶着墙壁走向母亲的她、一个人学习平衡自行车的她、换上校服的她、一起选校鞋的她、晚饭时闹脾气的她、学习的她、找工作的她、分手时哭得稀里哗啦的她、忙碌的她、心情不好的她、开心吃饭的她、睡着的她……

她听着店长娓娓道来，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浮现，亲切得仿佛她亲自置身于母亲的梦中，而她的视线离开了现实，徒留一片模糊。于是，她任由自己靠着墙面滑落，捂着脸平复心情。

“……谢谢你。”良久的沉默后，她哑着嗓子，声音挣扎着发出。她许久没感觉到地面是如此的踏实。

“令堂当初和本店进行一个小交易。”店长挠挠头说道，“她要求，把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钟交给本店，如果有那么一天，自己的孩子光临了这家店，就告诉她‘不要沉溺在过往梦境，最昂贵的梦不存在’，并且用作交换她孩子想要的一次好梦。”

“贵客此次想做什么好梦呢？根据和令堂的交易，这次算您免费哦。”戴着面具的脸歪着问道。

“我只想要一夜好眠，无声无梦。我想买一次一夜无梦。”她思考良久。

“那么我想，这次大概是永别了。客人保重。”店长点点头，表示了解。

“非常感谢你。”她诚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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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她看见阳光照出帘子的影子，她手中的蜀葵跌落在床边，争先恐后地开出花。

她一夜好眠无梦，却又感觉自己见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