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玲·償還

“亂講，阿亮幾時去借阿窿了，你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 芹婆婆斥責他。

兩人的爭執驚動左鄰右舍。鄰家大嫂隔著籬笆朝她這裡探頭探腦。芹婆婆覺得沒面子，氣急敗壞地揮手把肥強趕走。

“阿亮當初向我們借錢時，他的聯絡地址是你這兒，有憑有據，不容他抵賴。”肥強臨走前撂下一句話。

芹婆婆心慌了，致電阿亮問明原由時，阿亮竟認了，因為賭球輸了錢，還說當初是肥強慫恿自己去借錢，雖然案頭上註明是合法借貸，可利息相當驚人，只借1萬令吉卻要還7萬令吉。

芹婆婆向來就對肥強的印象不好，認為他不務正業，現在連孫兒也被他帶壞了，還欠下高利貸，連本帶利地，這筆賬找誰要去？

“你不打算回來解決問題嗎？” 芹婆婆問他。

“我不能回來，他們會打死我的。外婆，對不起。” 等了許久，手機那頭才傳來這麼一句帶哭腔的回答。

芹婆婆把兩個美祿罐裡的鈔票全都數了個遍。一共才３萬令吉，是她積攢許久的棺材本。幸苦了大半輩子，以為老來不依靠兒孫奉養，自己幫人打散工來維持生計，可以安度晚年了。豈料孫子不長進，四十歲的人了，沒有一份固定工作，染上賭癮，還欠下賭債。芹婆婆想到這裡嘆了一口氣，她當然心疼自己的血汗錢，但她更心疼孫兒會遭遇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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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亮的父母在他17時離異，然後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往來。夫婦倆留下的兒子就由芹婆婆照顧。當時的阿亮已無心向學，輟學後曾在車行當學徒，但他性子毛躁，不到3個月就不幹了，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和肥強一起在夜市賣盜版光碟，白天就在肥強老闆的電玩中心打雜，耳濡目染下，漸漸學壞了。

阿亮每月都會準時拿錢回來孝敬她，雖然受教育的程度不高，阿亮的品行淳厚，從不忤逆她，除了結識肥強這些損友和賭博外，他凡事都會順從著她。

芹婆婆攥緊幾捆鈔票，自我安慰道親情比金錢來得重要。肥強畢竟是阿亮的死黨，他應該不會趕盡殺絕吧？

然而，當芹婆婆決定把自己的血汗錢交給肥強時，肥強並不接受，而是漠然地看一眼那疊鈔票後。

“這隻夠還一點利息而已。阿亮真的不回來了嗎？他不是一個孝順乖巧的孩子嗎？我知道他有聯絡你，請你轉告他，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要以為避得一時，他也躲不了一世。”

此時，芹婆婆多日來的委屈和怒火，再也忍不住了，索性指著肥強的鼻子罵起來。

“都是你教唆他的，要不是跟著你這損友，阿亮會有這一天嗎？”

“對啊，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阿亮也不見得比我好多少，一人做事一人當，可他出事了就只會當縮頭龜，拿家人作擋箭牌。搞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你想牛不飲水強按頭嗎？我不過是念在大家相識一場，可憐你這孤苦的老人家，才不過分行事，你應該知道我們的作風吧！”肥強卻出奇地冷靜說。

“我今天只有這麼多，明天你再來，我會還錢的。求你們，別傷害他。”芹婆婆掏出了幾張皺巴巴的10令吉，聲音顫抖的說。

“你還是把錢收起來防身吧。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冤有頭，債有主，我們的耳目眾多，他跑不掉的。” 肥強搖搖頭，說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