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週二,每個部門的一把手需要輪流跟大老闆開會,彙報部門工作近況。
每回市場部的大姐大艾姐開完會下來,回到自己的工位必然示範自己剛剛如何硬剛大老闆的威猛事蹟,經常都聽到她說這個會議沒意義,很浪費時間,尤其在她部門人手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害得她整日抱怨不夠時間工作,但她下午在茶水間跟別人聊個一兩個小時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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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她即將六年了。
自從三年前那場全球疫情,市場部有超過一半的職員離職,從原本的八人組,如今只剩三個人還苟延殘喘。
由於經濟不好,公司銷售明顯下降,大老闆要節流,離職的崗位不會招新,所以現有的職員必須兼顧其他崗位的職務,而艾姐也不得不扛下自己部門的大半職務。
她不時抱怨自己堂堂一個經理,居然親自寫文案弄短片,偶爾一些推廣活動,她甚至要包禮品寄快遞。
“如果不是為了秦哥,我不會繼續留下,每週都要跟樓上那個開會,浪費我很多時間,死掉很多腦細胞。”一年總有三四次都能聽到她抱怨。
有人曾經問她既然這麼不開心,為什麼不走。
“如果我走了,秦哥肯定會很慘,他年紀大,很難在外頭找到工作,繼續留下的話,沒有我保住,別人肯定欺負他。當初我把他挖過來,我就要保住他的飯碗。”
“最近外面有獵頭找我,我拒絕了人家,因為我要找到可以帶著安哥一起跳槽的公司。”
以上這些話,我聽了無數次。
她口中的秦哥是個影片剪輯師,現年五十多歲,再過些年就到法定的工作退休年齡。
起初,我敬佩艾姐重感情講義氣,也羨慕秦哥有個這麼好的上司。
那時我崇拜她,與她也挺親近的,只不過與親人以外關係,任何一段無血緣的關係過於親近都會失去原先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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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終於鼓起勇氣辭職。
那天是我最後一天上班,艾姐約我在公司附近的連鎖咖啡店吃早餐,她要請我這一餐,當作過去我幫她兼職文案寫作和翻譯工作,這些都是因為大老闆不願招新,而現有員工必須兼顧多職的因果。
我洞悉先機,知道她有這個打算,所以點餐付款後才通知她我到了。
在早餐上,我又聽到她重複相同的抱怨。
“你就好了,敢辭職。我要不是顧著安哥,也想走,山姆前天打電話給我,他也叫我趕緊找後路離職,現在這間公司真的不能待下去了。”
山姆是市場部以前一哥,最開始就是他帶艾姐和秦哥跳槽過來,他離職前,艾姐只是市場部的二把手。
全球疫情影響深大,公司銷售額直線下降,山姆頂不住大老闆的責怪,早早就離職跑掉,所以艾姐自然而然地擔起市場部的大旗,可是大老闆並沒有明文規定要她這麼做,所以從來沒給艾姐升職,五年多以來她停留在經理的職銜。
“我不能丟下秦哥自己走掉,哪能像山姆當初那樣,挖我們過來,結果自己先跑掉丟下我們……”艾姐繼續道.
“山姆講得話不是沒道理。”這回我終於忍不住了,“能顧好自己已經不容易,你有機會就跑吧!秦哥會顧好自己。”
艾姐驚得瞪大雙眼,正好與她吃著英式早餐盤的煎蛋一樣大,約莫是沒料到我這回會給她這樣的回應。
“就算我要走,下一份工作一定要是我可以做到退休的,不想這麼辛苦了。”她一時頭熱心急,終於說出了大實話。
她現在是市場部的大姐大,除了每週二要面對大老闆開會,其餘大部分的上班時間無非就是挑是非、批評別人、抱怨和炫耀。
經常抱怨工作多不夠人手,且仗著自己看不懂華文字,而要求其他部門兼顧華文寫稿與翻譯。
聽到她這回有不一樣的回答,我也是吃驚,如同哥倫比亞發現新大陸一般,原來這才是她心底真正盤算,那些所謂的義氣言辭不過是掩飾她不願割捨的安逸。
年輕時懷揣著一顆改變世界的心,人到中年習慣安逸,也隨之忘記初心,失去挑戰世界的勇氣,只能假裝努力作戲自舔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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