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時冷一時熱,熱的時候,外頭的太陽毒辣;冷的時候,呆在室內就有涼意。不管冷或熱,哪裡都不想去,只想待在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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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四堵牆,除了有窗口的牆外看見風景,剩下的牆就是一面空白。牆壁上有一條蟲,定睛一看,那蟲通體透明,隱約可見液態流體,充塞其中。
它在緩緩地爬,緩慢的速度彷彿不曾移動過。將視線注焦,時間仿如靜止在它身上,而體外的空間就被遺忘。遺忘空間的時間,亦是緩緩流動的河,像一個小孩長大成人,沒有任何事件經歷,沒有物理環境的嬗變,一眨眼間,就這樣成大人了。
這蟲將來會破蛹而出,成為蝴蝶嗎?抑或它的成年是一隻飛蛾?童年,少年,青年,每一個階段,有多少改變,成為最後的自己?蟲蟲無語,繼續在爬;我心無奈,只能喑啞。它慢慢爬近了一個黑點,從這裡的距離,看不清那黑點到底是什麼東西;但那蟲就這樣覆蓋過去了,把黑點吞進了肚子,繼續上路。
接著,一個驚奇的現象發生了。我為了更好地觀察,向那堵牆靠近了些。我驚訝發現:那蟲體內的液態流體把黑點包圍、裂解、分崩離析;黑點分解成更小的許多微粒黑點,然後消失。
黑點被吞噬了。吞噬是一種霸道——更快的時間、更高更大的空間、更優越更富裕的人類,都有這種霸道式吞噬的能力。它們可以吞噬同類,吞噬一切靠近的事物。所謂青春,所謂理想,所謂靠海的房子,所謂立志成為的榜樣,都可能程度不一的被吞噬。吞噬過程有時悄無聲息,有時舉步艱難,有時痛苦萬分;但被吞噬後的主體,到底經歷瞭如何的蛻變?抑或從此消失,不再存在?
蟲蟲繼續慢爬,前方又遇障礙。那是一顆鐵釘。鐵釘頭露在牆外,釘身已有八分進入牆內;看顏色,好像有幾分生鏽。蟲蟲前進的路線正朝著鐵釘,看樣子它沒打算改變方向,固執不變,一如我的苟活現狀。
於是,觀察這蟲蟲引起了我的興趣。我覺得它和我彷彿有一些共通點,但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當我在腦中搜索適當的詞語,來形容我們之間的聯繫,蟲蟲已經接觸到鐵釘頭部,然後一毫米一毫米地把它吞沒,當鐵釘完全被吞噬後,蟲蟲的腹部隨著體內的異物而增大,那些液態流體的流動加快速度,鐵釘頭漸漸變小,然後消失。
一切恢復正常之後,我發覺蟲蟲的體積好像增加了。有點臃腫的,它又繼續上路,離開了鐵釘原來的位置,那兒只留下一個筆直的洞孔,啊,它竟然把整支鐵釘都給吞噬掉了。
“你在看什麼?”妻子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沒什麼,就一隻蟲。”
“什麼?!蟲?快把它給滅掉。”妻子最怕那些毛茸茸、細細長長的生物。“要過年了,我們得好好地計劃一下,大掃除一年一次,看看有什麼要丟要清理。”
我默不出聲,視線沒有離開過蟲蟲。
“你沒聽到嗎?還不把那蟲蟲給除掉!”妻子有點不耐煩。
“不,你看一看,這蟲有點怪異。它能吞噬所以碰觸到的東西。你看,它剛剛把一根鐵釘整個給吞進體內,然後給消化掉。好像一隻阿米巴蟲。”我忍不住說。
我忽然記起中學生物課本里學過的單細胞生物——阿米巴蟲,它進食的方式,就是伸出偽足,把食物包圍,然後圈進體內,在體內分泌消化物,把食物給消化分解。
“不管什麼阿米巴還是阿多巴,你馬上給我殺死這蟲,把它丟得遠遠的,別弄髒我的家。”妻子大發雷霆。
“哦噢。”我無可奈何,對於妻子和我來說,她就是吞噬蟲,而我就是那可憐的鐵釘。我的性格稜角被她給磨得消失殆盡。和她結婚多年,就彷彿掉入婚姻的網罟。
我輕輕地將那蟲捉起,瞬間腦袋一片空白——看著蟲蟲身體越漲越大,逐漸將我的手指、手臂、上肢、身體——吞沒。然後,我就在它體內,成了它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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