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兆堂·哥哥的遺願

下課時，班長氣急敗壞地跑來說，班主任叫我立即拿書包去校務處。我頓萌不祥之感……站在校務處的玻璃窗前，我瞧見父親眉頭緊蹙，母親緘默不語。

“阿儀，你哥被人撞後逃走……他當場死了。院方向我們要不要捐器官……”

父親說，醫護人員在哥哥的錢囊發現到器官捐獻卡，所以火速致電、語音留言和發訊息到我的手機。知情後，父母趕緊到校找我商討事宜。

哥哥不幸身亡的噩耗，讓我一時難以接受，而母親堅持讓哥哥“死無全屍”的立場，頓時令我陷入困境，深感為難……

一路上，車內無聲，只有冷氣在唱獨角戲。

“……把兒子還回給我……我的乖兒子啊……”越靠近醫院，母親的情緒越發激動，泣不成聲又身軀抽搐。父親把車停

在路邊，他下車抽菸釐清思緒，讓母親在車內宣洩情緒後才繼續路程。

哥哥與我們永別，讓我憶及好些事。半年前，父母曾為哥哥慶祝“成人禮”的生日。許願後，哥哥只分享了兩個生日願望，最後一個願望則賣關子，密而不宣。我猜想：該願望八九不離十是報名申請捐獻器官。其實兩個月，哥哥已如願成為器官捐獻者，而我就是他授權的聯絡人。

哥哥不曾想過把自己的心願和遺願告訴思想傳統的雙親，深怕他們會極力反對。我也贊同哥哥的決定，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答應為他守口如瓶。萬萬沒料到，結局會是白頭人送黑頭人，真的是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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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工作人員掀開白布的那一刻，我和父親終於按捺不住悲慟的心情，轉身與哭腫雙眼的母親緊擁成一團，放聲哭泣。

巫裔醫生到來向我們講解捐獻器官手術的法定程序，他態度專業，語氣溫和，並給我們時間開家庭會議討論，只是一再提醒盡好在七個小時內做出決定。

這時，聞訊趕來醫院的公公也不贊成哥哥不在了還要遭受肉體之苦，所以堅決投反對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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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驟變，烏雲密佈，豆般大的雨珠滴滴答答地打在食堂的落地玻璃窗。

公公和母親連成一線，他們堅決反對哥哥死後捐獻器官。出乎我所料，廿四孝兒子兼丈夫的父親這一次竟然唱反調，他想完成愛兒的遺願。一時間，家人陷入楚河漢界的僵局，雙方皆不肯讓步。

焦慮不安的我查看了哥哥的臉書，瀏覽到一個蠻新的視頻。

“……你看這是什麼？我的器官捐獻卡。希望你們……”視頻中，哥哥的每一句話像似遺言，眼神堅毅，語氣堅定……我立刻叫家人過來看，讓他們知曉哥哥生前的意願與死後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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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終於停歇，天際隱約可見一道彩虹。

在室內，父母和公公默默地對望，彼此陷入沉思。我絕對站在哥哥的那一邊，支持他的決定和遺願。可惜我此刻沒有話語權。

鈴……手機屏幕顯示院方的來電，我猶疑是否要接聽電話。抬頭望了望家人，只見他們三人閉緊雙目點頭如搗蒜，我如接到聖旨般知道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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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郵遞員剛送貨到我家，把包裹的照片發到我的手機。哥哥果真言而有信，那是他提早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最新款的頭盔。

遺憾的是，哥哥沒能簽名留念。他雖然失信，我卻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