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櫻 · 鄉思

唯獨，外公。

我將行李箱放在房門外，轉身走向正對大門的神臺。看著上面擺放著的黑白照，我笑了笑；彎腰拿起了三柱香，拜了起來。

外公，好久不見。希望您在天上過得快樂，也希望您保佑我們大家都平平安安、身體健康的。

這是每年祭拜外公時，我都會在心裡悄悄說出的慣用句。

總感覺簡單的祝福及願望，或許就是最好的。所以我每回不到五秒就將香插在香爐裡，再來雙手合十拜了拜，深深地看了一眼外公，隨即前往廚房幫忙準備年夜飯。

通往廚房的木板上吱呀作響，彷彿正在宣告著它的陳舊。不過小朋友們倒是在這裡玩得很開心。曾幾何時，這裡也曾是我快樂的天地。

小時候特別喜歡坐在這裡看著大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談天說地，外公也會坐在下面的餐桌上喝著自己喜歡的咖啡，偶爾再插上幾句。懵懵懂懂的年紀自然不明白這種氛圍意味著什麼，只是知道他們都很高興，自己也被這種氣氛暈染著。那時候的時光特別快樂，儘管我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得到。

當然現在大人們也會這麼做，只是少了那麼幾句充滿滄桑似的低沉聲音，我還是有些不習慣。

雖然不習慣的事情不只於此。

“姐姐快點過來幫忙洗生菜啦。怎麼還在那裡跟阿軒她們玩。”媽媽的一句召喚，我只能將手中的洋娃娃歸還給小朋友。

家裡每年的年夜飯其實都特別樸實，沒有平時在電視上所看到的宣傳片那樣大魚大肉，就只有簡簡單單的火鍋大餐，然後在後院勉強佈置一個烤肉的地方。

聽著是很無聊，可是當火鍋滾起來、烤肉冒出的白煙冉冉升起、小朋友坐在我的快樂之地開始點菜、冰箱裡的飲料被拿出來咕嚕咕嚕喝下去、全家人圍坐一團在聊天的時候，說實在的，那就是最真實也最幸福的快樂時光。因為這可是大家嚐盡人間煙火後的短暫卻又溫馨的小聚會。也能說是一個臨時充電站吧。

低頭看著手上的“皺紋”，就知道今年的年夜飯也是食材多樣、營養豐富。還挺好的，好似什麼都沒改變。

不過，我心心念唸的九層糕好像變了味道。只是吃了一口，就覺得它不是外公買給我的那款。雖然味道或許差不了太多，但自己不知為何就是認定外公親手買的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但著實有些可惜，從此以後這個世界就沒了最好吃的九層糕了。

我抬眼透過窗口看著湛藍的天空，此時的雲朵顯得好白好軟。好想抓下來咬一口，好像它是棉花糖的甜甜味道。

那要是這樣說的話，外公在上面也很開心的吧，畢竟有那麼多好吃的棉花糖；也許還有好多朋友陪伴著他。

那就好。

但是啊，我有點想您講的故事了；有點想我們一起坐在電視前看的新聞以及好幾百集的福建戲；有點想您買的九層糕；有點想每次早上去到廚房都能看到您在喝咖啡的場景；有點想買給您吃特別好吃的栗子；有點想您來找我們時愛去吃的螃蟹；有點想您在餐桌上的嚴厲、有點想我們之間的隔輩親……

最重要的是，我想您了，不止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