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餘·行者

他想起他把自己稱作行者。行走在不停趕單的生活，在不同的餐廳和住家間往返，偶爾收到負評、偶爾收到笑容，他都不在乎，他只為了重要的人前進。他在家裡和醫院間來回。有時帶上水果、有時帶上補品。病床上的母親不曾睜眼。她也曾是個行者，在家庭和工作間行走，直到她再也無法前行。

他用手將自己從溼滑的臺階上撐起，緩慢地往上爬去，艱難地來到上方的樓層。

他循著轉小的哭聲走去，來到一扇門前，水流從門縫湧出。當聽見門後傳來的哭泣聲時，他慌亂地伸出手企圖推開門，但門絲毫不動。他瘋狂拍打著門，希望將門打開。

“沒用的。”

他轉向說話的源頭，定格在原地。

“怎麼靈魂出走，連記憶也出走啦？”熟悉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

“……媽？”他不確定地問道，看見她的微笑後隨即喊道，“媽！”

母親張開手抱住了他。

“對不起，讓你們受苦了。”母親拍著他的背說道。

“聽著，我們的情況不一樣。你得趕緊進到房裡，找回自己的身體。我們還沒死去，不像那些能穿牆的鬼魂。我也是算準醫生看房時開門溜出來的，待會還得卡著時間溜回去。現在還有時間，我就在這裡陪你等到有人來開門吧。”

“我們只能這樣乾等嗎？”他有些氣餒地問道。

“是啊，不知如何前進時，胡亂往前衝不過是浪費力氣。”母親笑說。

“我知道我出事後你很努力地撐起家裡，弟弟來看我時都有說。有你這樣的兒子，我超自豪的。”

“都是我該做的……”

“你知道弟弟還和我說了什麼嗎？”母親挑著眉看他，“他還說哥哥每天都在外面送外賣，根本沒能見到你本尊。”

腳步聲響起，他看見幾個人影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不停下來休息的話，行者的腳也會走到斷掉的噢。”母親朝他眨眨眼，“房門要開了，準備好。”

人影推開房門，他不捨地看向母親。

“快進去。記得別買東西來了，每次都是你弟給吃掉的。錢存起來帶你弟去吃大餐。”

接著，他失去意識。

X X X X X X

醒來時，他躺在病床上。

他的左腿打著石膏高高掛起，穿著校服的弟弟趴在自己的右邊睡著，眼睛紅腫，壓著的床單被淚水浸溼了一大片。

“喂，口水流到我床單都是啦。”他用盡力量搖晃右手，用沙啞的聲音說。

弟弟被動靜驚醒，看著恢復意識的他瞪圓的眼睛，然後哭著按下呼叫鈴。

“別哭了，我已經被你吵醒啦。”他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