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記事|考卷裡的留言

那天下午，我在廣場代課，她罕有地主動趨前走來和我說話，樣子有些許奇怪。“老師，我有一件事情要問你，可以嗎？”“可以，你說。”她臉帶微笑問道：“考卷改完了嗎？”“我改著。”她春風滿面，和平日不太一樣地繼續問：“明天華文課會派考卷嗎？”“會。”心情特好的她還禮貌地說：“老師，那我們明天見！”

回到辦公室，我繼續利用課餘時間埋頭苦幹，錯過了明天的華文課，就要等假期後才能將捲紙交到孩子們手上。批閱她的考卷，我發現她這次的作答和過去的考試不同。過去，她的試卷空白的多，字體隨意；這一次，她填滿了試卷的每一道題，字字句句都很用心。

這女孩常常一個人，話不多，樣子冷酷。偶爾旁邊有一兩個朋友，卻很少像其他群組那樣，貼膏般貼著。她很少主動找我說話，有時我巡堂走去問候她，她搭話很少。她精神不太好，加上語文底子較弱，很多時候她處於“遊神”狀態，常常與華文課“脫序”。她幾乎每堂課都耐不住睡著了。儘管如此，她卻不輕易缺課。

今年，她開始會主動找我說話。有時，華文班同學去用餐，教室剩下我們倆，她會打開話題，提一些問題，說一些故事。偶爾，我試著敲破她築起的高牆，聊得深入些，她會“單刀直入”，說：這個就不可以說了，是秘密。她的言談舉止有時會讓我反思：是我太過了嗎？也因此，我對她更多是“觀望”，不敢“涉足太多”。

今年期中考，她一樣不及格了。我發試卷給她時和她小聊了一下，理解了她對自己的期待，也讓她知道我對她學習的擔心，請她需要什麼幫助時可以找我。我沒有太“管”她，一是我不知道可以怎麼“管”她，二是我想也許她需要的是時間和空間。

時間和空間在指尖推移下悄悄地發酵了。

這一次，批閱她的試卷真的挺感動的。我讀出她字句的認真，想象她在考場上如何頂住睡意。過去，我在課堂上給女孩們默寫好幾次的應用文，印象中她在內容和格式上幾乎都是“丟三落四“，有時候寫著寫著就睡著了。偶爾，我給女孩們寫作文，印象中她不是沒有完成，就是短短几句完事了。試卷二的現代文和古文理解，對她而言，我想是不容易的，但是這一次，她完成了每一題。

我突然記起我曾交代她說：無論如何，在考場上，你一定要試著做完考題，只要有做，就有機會。她，應該是聽進去了。

考試，對我而言，真的不代表什麼；對學生而言，卻定義著自己的價值。外邊的聲音都在“催促“孩子們要考好成績，大部分孩子聽到的是：考好成績，我才是有價值的。可是，並非每個孩子都是考試的料子，他們的專長也許在別處。通過考試定義孩子價值的普世觀念蔓延開來，孩子們爭先恐後考取好成績，有的順風順水，有的迷失自己，有的遍體鱗傷。

作為老師，想要孩子們考好成績收穫自我價值，同時又想要尊重個人差異發掘個人潛能，夾雜其中，有時內心真的不是滋味。

華文課前一天下午，她回家就信息我說隔天臨時有事不能出席，能不能在放學時分找我拿捲紙。隔天，放學鐘聲響起不久，她就出現在華文教室，我遞給她考卷，說：很好哦！她笑笑說：謝謝老師。

這一次，她及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