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天洋·樹

老家屋前的芒果樹砍掉後，地就一直空著，不久就鋪上洋灰充作停車位了。爸爸另外在庭院中又種了一棵咖喱葉樹，樹倚牆而立，長高後枝葉茂密，有些咖喱葉就落在隔壁的庭院。隔鄰新搬來一家人，女主人有潔癖，將屋子前前後後打掃得一塵不染，經常忍受不了彥立老家越過籬笆牆飄落下來的咖喱葉和其他花花草草，因此而扛上彥立的父母，特別是喜歡園藝的爸爸。

“安哥，你們家的葉子又飄過來啦，我看你把這樹砍了吧，不然得要費多大功夫去打理啊。害到我們家也跟著受累。”隔壁的女主人投訴了。

爸爸為免得罪鄰居，於是一人搬個椅子站上去想剪掉伸過去隔壁的樹枝，不料一下失去重心，他撲跌到牆邊的溝渠裡，腳崴了，躺在床上休養了個把月，才漸漸康復。

經此一事，彥立決定把老家庭院裡的花花草草和任意生長的樹木都清除乾淨，留下幾座易於打理的盆栽，以免家中老人重蹈覆轍，對鄰居也好交代。

此後，爸爸好像突然衰老很多，很少再踏足屋外庭院，心情總是鬱鬱寡歡。

“唉，再也聽不到鳥叫聲，蜜蜂蝴蝶也不飛來採蜜了，一眼望去，以前一片蔥綠青翠，還有紅花黃蕊點綴，現在只見灰灰白白的一堵磚牆。”他喟嘆，語氣中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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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父母年邁，彥立也邁入壯年後，他的小家庭裡增添了兩名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出世時，他特地在屋前的空地上種下一棵樹苗。歲月如梭，時間一晃就十幾年，家中孩子都長得亭亭玉立和年少挺拔，種下的樹木也高聳入雲，給屋子帶來一片蔭涼。

樹大葉茂，每天都有很多葉子掉落在屋前空地上。彥立傍晚放工回來，換一身輕便運動衫，就在屋前掃起落葉。滿滿的裝了一袋，就堆在垃圾桶旁，等每星期五來一趟的阿南弗拉垃圾車專收樹葉枯枝和再循環物品把堆疊的一袋袋枯葉收走。忙到夕陽西下，拄著掃帚仰望天邊的紅霞，彥立心中就多一分滿足感。

彥立心中的樹曾經一度消失，但之後得以延續生命，因為樹的精神以另一種形式存續下來。就像小時候爸爸教他爬芒果樹，他如今教孩子辨認樹的種類和形狀，還喜歡將自己散步時見到的各種奇形怪狀的大樹用手機拍下來，分享到社交媒體。他相信，為了消除爭執也好，接受傳承也好，樹是有靈性的，它會和人一起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