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下午,戶外淋浴間的牆上掛滿大大小小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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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特是其中一顆小水珠。他孤零零地在牆角等待著上方擠滿水珠的地心引力車往下滾來。車上的水珠越多,車速就越快。這會兒已有不少輛地心引力車開動,水珠們都為可以搭乘快車而感到興奮。
在瓦特隔壁的架上躺著肥皂老叟普。老叟普對水珠們聲勢浩蕩的大陣仗移動沒有興趣,他只想要曬太陽,把溼淋淋的身子弄乾爽。水珠們都很敬重老叟普,他見證過許多世事變遷。他們都在這裡生活好幾代了,但老叟普還是從前那個肥皂,只是因為年老肌肉萎縮,身子比從前小了一點。
瓦特看見小水滴清原子在上方不遠處成功搭上一輛剛發動不久的車。清原子是瓦特的好朋友,即使他們的交情也不過一起衝了一次澡。清原子是個好水珠,但他總是很忙,天天擔心大傢伙日後的去向。比如水珠西雅,清原子說她想到浩瀚的海洋探索;或是地上的水灘普爾,他想當一次急流體驗高速流動的快感;抑或水泡巴布,即使體質虛弱只能依附在大家身上移動,但他也想要登高到瀑布那兒玩一次高空彈跳,這是他們家族強身健體的傳統活動。
車子駛得很慢,經過瓦特和老叟普身邊時,清原子的聲音從裡面飄出來。
“叟普爺爺,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清原子的身子板小小,聲音卻異常洪亮。
“不了,你們去吧,我還要爭取時間曬太陽呢。”老叟普回答得漫不經心,瓦特竟羨慕起他的悠閒從容,這是他一輩子也體會不到的事。水珠們總是匆忙奔波,因為步履要是慢了點,他們就會消失。
消失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清原子說會四肢分離,巴布說消失就是死亡,普爾說體格越大消失得越慢,也有水珠說消失其實就是搭上目的地未知的飛機,到世界各地流浪。那是瓦特嚮往的大千世界呀,他真想坐一次飛機到處壯遊流浪,體會人生。但用空路移動的水珠們通常是最後離開的一批,沒有水珠知道這種飛機是否真的存在。
“瓦特,你不上車嗎?”清原子的聲音再次傳來,瓦特看見西雅也在車上。
瓦特搖搖頭。他知道車子要離開這裡,只能經過黑暗的下水道,中途還得在各個溝渠蓄水池和濾水站。這不是他想走的路,他知道自己寧死也不要過循規蹈矩的機械式人生。
“如果你還沒決定目的地,那就跟著我到海洋吧!至少先離開這裡,否則全部車都開走後,你可是會消失的!“西雅也加入說服行列。
西雅的話很有說服力,跟著大隊走既安全又保險。但這不是瓦特想走的路,如果想要壯遊,那就不能上車。但他不懂該怎麼向朋友們解釋,自己只是想用另一種方式出發。
往下滾動的車子因為乘客的重量而加速。
“走吧,跟著大夥的路走肯定不會錯。”清原子大喊。
“自己的生活自己做決定。只需記得:心馳神往,不悔初衷。”老叟普懶洋洋地說,輕飄飄的話語傳進瓦特的耳朵卻為他的念頭在心底下了錨。
這時大部分的車都開走了,清原子見瓦特依然沒動,終於放棄要他一起離開的勸說。風力驅動檔使車子成功拐彎,往排水孔的方向駛去。
半小時後,瓦特成功搭上前往雲層的“ZF-777”飛機。
由於旅程奔波,他被摺疊成更方便移動的氣體形態,也在飛機上和雲層間認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水蒸氣。大家分享著各自旅途的規劃,興奮又自信的模樣,是瓦特不曾見過的風景。
後來,瓦特和其他水珠又隨風去了好多地方,重複搭乘無數次飛機,到過山川海洋湖泊,曾在晾衣繩上盪鞦韆,發生過許多驚心動魄的故事,還結交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
如今瓦特終於知道何為消失。對他來說,消失的是他對外界的無知,是人云亦云的盲目追隨,是對過去的懦弱道別,更是他一生嚮往也終於如願以償的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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