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常有人对他说:“黑仔,以后你要继承你爸爸的店喔!”那时候的他甚至连“继承”是什么都还听不懂,只是顺势地点了点头。毕竟他不是个会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反正问多了大人也不会认真回答的,那他还问来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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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的店总是没有开灯,感觉乌漆墨黑。这里卖不少东西,杂七杂八的,俗称杂货铺。哥哥比他大十岁,早早就离开家。他从前也常听别人这么对哥哥说,叫哥哥以后要继承爸爸的店,可是哥哥离开后,人们便开始对他这么说。虽然他点头,可其实却听不懂。
“黑仔,你以后会继承你老爸的店吗?”国中时,黑仔的死党问他道。
此时的黑仔已经明白“继承”的意思,却还不明白它真正的含义。
“大概会吧。”死党问得很认真,他尽量认真回答,“反正我也不知道我未来要干嘛。”
“诶,你就好咯。我还不知道我未来可以干嘛咧!”
黑仔自己心里清楚,既然哥哥不在,那他肯定是继承家业的唯一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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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仔的老爸是个很沉默的人。对黑仔要不要留在店里、未来要不要继承这家店,他从来没有说过半个字。可是黑仔想,如果他不继承,那又有谁能来做呢?自从哥哥离开这个家后,家里就只有他和爸爸相依为命了。
高中毕业后,黑仔就决定不要继续念书,留在店里帮忙。这是一家很老旧的店,他其实一点也不想继承。可他却总是觉得自己别无选择。他开始对老爸感到生气。为什么老爸不能更有出息一点呢?如果哥哥没有离开这个家,说不定他就不用这么苦恼了。黑仔对连样子都已经有点想不起来的哥哥也一并生起气来。
黑仔自个儿生气,又自个儿气消,就这样反复着情绪度过了好几年。他开始变得像他爸爸一样沉默。他就这样带着消沉的情绪迎来他的中年人生。
年迈的父亲开始进出病院,不久后便过世。
葬礼那天,黑仔的哥哥出现了。哥哥长得和父亲很像,只是身上的气质和氛围与父亲截然不同。哥哥戴着一副银丝眼镜、穿戴体面地出现在黑仔面前。他身旁站着一位温婉可爱的妻子,手里还牵着一个面貌可爱的小男孩。
“是福伯叫我回来的。”葬礼后,哥哥和黑仔坐在店内的角落里聊天,“原来老爸早就知道我在哪里了。是他让福伯在他离开之后找我回来的。大概是想到在他离开后,就剩你一个人了吧。”
印象中的哥哥是这么多话的吗。黑仔漫不经心地想着。
“你变得和老爸好像,吓了我一跳。”哥哥停顿了一下,微叹了一口气:“幸好当时我决定离开,我可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啊。”
哥哥的声音很轻,却确实地传入了黑仔的耳里。他未能反驳些什么。哥哥说得对,至少他勇敢地离开了这里,活出自己的人生。可是,自己这继承家业的人生难道就不算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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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得出答案,黑仔便收到哥哥和大嫂双双葬身车祸的噩耗。后来他们那唯一的儿子被送到了黑仔面前。据说这是哥哥最后的嘱托。
为什么是他呢?黑仔不清楚。可是看着那小小的、仰望着他的脑袋,他感觉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那还未被任何思想影响,却随时会被影响的自己。
“你以后想要继承家业吗?”小男孩听不懂,眨巴着眼睛问道:“什么是‘季橙家叶’?”小男孩长得和哥哥不像,却和自己有一点像,这感觉有点微妙。
黑仔没有回答,只是站起了身,打开头顶上那常年未打开的灯。没想到还能亮起来呢。黑仔的脸仿佛也跟着亮了起来。他对小男孩展露出笑颜。他想至少,他不应该让小男孩和他一样,继承上和老爸一样的气质吧。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想不想继承都没关系。”小男孩依旧听不懂。可是电灯全开后的店铺看起来变得很不一样。小男孩的脸庞也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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